西四胡同的槐树漏下斑驳日影,亲王府的朱红大门在晨雾里若隐若现。铜门环擦得锃亮,叩击时发出浑厚的“咚咚”声。
门房老张头攥着铜盆迎出来,见是老邹头和陈云,皱纹堆成花:“邹爷!陈先生!可算把您俩盼来了!”他侧身掀开棉门帘,“王爷在正厅候着呢。”
正厅里,穿月白长袍的王爷正捻着核桃。他五十来岁,发顶微谢,见两人进来,立刻起身:“邹老弟!陈先生!快请坐!”茶盏是成套的汝窑,飘着茉莉香。
“王爷,这是陈云。”老邹头拉陈云上前,“他想看看房子,特别是地库。”
王爷爽朗大笑:“地库?那可是咱王府的‘聚宝盆’!”他引着两人往外走,“中路是正殿银安殿,东路是家祠,西路是生活区…花园那片碧水,还是我曾祖父挖的呢。”
陈云的目光扫过影壁上的牡丹砖雕,又落在花园的太湖石上。石缝里长着几丛野菊,黄瓣上沾着晨露,倒比精心修剪的花木多了几分生气。
地库入口在正厅台阶下。掀开青石板,霉味裹着潮气扑面而来。老张头举着煤油灯,光晕里照见斑驳的墙皮,还有几排落满灰的木架。
“这地库打康熙年间就有了。”王爷摸着墙根的青苔,“后来政府征用当仓库,前两年才还回来。里头堆的都是老物件,您要收拾,叫人慢慢挑。”
陈云蹲下身,指尖划过地面。青石板下渗着水,凉意透过鞋底往上钻。他抬头,看见杂物堆里露出半截青花瓷片,釉色像被水浸过的墨。
“王爷,这些杂物…”
“都是些破烂!”肥胖的王管家插话,“我小时候偷翻过,尽是缺边少角的碗碟,还有烂木头箱子。您要是嫌占地方,叫人拉去填坑!”
陈云没接话。他捡起块破布,轻轻擦拭墙角一个黑黢黢的梅瓶。尘土被抹开,露出抹胭脂红——是釉色!
“这是…”王爷凑过来,眯眼瞧。
陈云加快动作。棉布擦过瓶颈,露出“大清雍正年制”六字款;擦过瓶身,胭脂红地上,轧道绘着粉彩缠枝莲,花瓣上的金彩虽已斑驳,却仍闪着微光。
“胭脂红地粉彩描金缠枝梅瓶…”陈云声音发沉,“官窑精品,最少值百万。”
满屋子人愣住。王管家张着嘴:“我…我当是破瓶子!”
陈云没理他。他扫视杂物堆,又发现三个长木箱,锁扣锈得厉害。“这些箱子,打开看看。”
“使不得!”王管家急了,“里头不知装的是啥,万一有邪祟…”
“邪祟?”陈云笑了,“我倒要看看,老王爷们藏了什么宝贝。”
木箱搬出来时,霉味更重了。陈云没让旁人动手,自己戴上手套,轻轻掀开箱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