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云的笑容还挂在嘴角。面前三叔陈建武那双如同铜铃般瞪大的眼睛里,翻涌着海啸般的惊涛骇浪!那眼神里有难以置信的质疑、有被巨大财富砸晕的眩晕、有骨子里的谨慎带来的强烈警惕,更有一种仿佛要穿透陈云灵魂的深刻探查。
“三叔,”陈云的声音平静得像深潭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他的回答带着少年人少有的笃定,甚至有一丝不容置疑的锋芒。不等陈建武继续用“铜钱价贱”的认知来否定,陈云已经弯腰打开了那个被他随意放在脚边的背包拉链。
刷!
十几摞崭新的、还带着银行封条气息的百元钞票,被他像扔砖头一样,一叠一叠地堆在了那张沾满油污和账本碎屑的办公桌上!
沉闷!厚实!
红色的长城头像在昏黄的灯光下连成一片刺目的光斑!整整十七摞!
整整十七万现金!
空气仿佛瞬间被抽干了!
办公室角落那台老风扇“嗡嗡”的转动声被无限放大!
陈建武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手掐住了喉咙!那张黝黑刚毅的脸血色尽褪,瞳孔因为极度震惊骤然缩成针尖!身体下意识地往后一仰,沉重的实木座椅腿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嘎吱声!
“噗通!”
沉重的身体撞在椅背上!
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喉咙里发出“嗬”的一声粗重抽气,仿佛肺里所有空气都被这堆小山般的钞票压榨了出来!巨大的财富冲击力是如此直接而粗暴,彻底碾碎了他之前所有的认知壁垒!
“这……这……”他那双布满老茧、曾握紧钢枪、也曾挥动铁锤的粗糙手指微微蜷曲,想要触碰那堆红得刺眼的钞票,却最终悬在半空颤抖着落下。
陈云适时开口,声音沉稳地压住这股近乎要撑破屋顶的惊骇:
“三叔,您收废品这几年,攒下的仓库底子,有几吨铜钱,上千枚银元,这是条好路子!但那金矿……可不是人人能挖的。”
他直视着三叔混沌又渐渐燃起一丝侥幸火焰的眼睛:
“值大钱的,万中无一! 是那种能进博物馆的罕见版别、稀世孤品!叫它们‘国宝’都不为过!这东西,靠的是天时地利人和,还有眼力淘换!可遇,不可求!”
陈建武眼中的火焰像是被泼了盆冷水,迅速黯淡下去,化为浓重的失落和不甘。
“那你……”他声音嘶哑,“你这些本事……哪学的?你一个刚读完初中的娃……”
陈云心头微微一紧,脸上却依然风轻云淡:
“书堆里淘的呗。这几年,只要有空,我就往图书馆钻,专找讲古钱、讲古董的厚本书啃!看了十几本,跑废品站收破烂也跟着瞎琢磨……”
他巧妙地避开重生这个惊世骇俗的底牌,用自学的路子盖了过去。随即话锋一转,目光扫过桌上那堆现金和背包里沉甸甸的银行卡,心中一个计划清晰成型:
“三叔,这路子其实能通。我盘下了广州荔湾区古玩街黄大师的铺子,也算立住脚了。”
他手指无意识地敲了敲桌子:
“以后,你给底下那些走街串巷收废品的兄弟们传个话——甭管瓶瓶罐罐、铜铁木石、旧书字画!只要看着有点年份、有点意思的‘老破烂’,都别当废品随手卖了!”
他的眼神变得锐利:
“——都收!按废品价先收到你这里来!你统一筛一遍!挑出你觉得可能是‘玩意儿’的东西!定期给我打包送省城去!”
他顿了顿,加重语气:
“我验货!按正规古玩行的规矩给你价!保证比你卖给回收站当废铜烂铁或者小贩倒手的价格……翻几番!”
陈建武的呼吸再次变得粗重!那刚刚黯淡下去的眼神瞬间又像通了电一样亮了起来!巨大的惊喜冲击着他!
“小勇!你……你不是糊弄三叔吧?!”
“糊弄您?”陈云站起身,拍了拍背包,“就凭我现在卡里的数字,糊弄您这点辛苦钱?”这话带着点调侃,分量却极重!
陈建武猛地一拍大腿!震得桌上茶杯嗡嗡响:
“干了!这事包我身上!以后‘友好废品站’,它就是你这‘云深处’在咱们东河最大的‘货源地’!”他眼中爆发出一种久违的、属于军人开疆拓土的彪悍光亮!
“好!不过这事,还差个环节……”陈云目光灼灼,看向墙上一张老家模糊的老照片,“得叫上爷爷。他那口子……才是我们陈家下一盘大棋的‘活水源头’!”
一个小时后。东河市一中,教工家属院。
老旧的灰白色宿舍楼带着浓厚的年代感。陈云和三叔陈建武提着水果和一堆花花绿绿的营养品爬上了三楼。
推开一扇刷着暗绿油漆的老旧木门。
客厅窗明几净,阳光透过窗格洒在打过蜡的水磨石地面上。靠窗的旧沙发上,一位白发苍苍、精神矍铄的老者正戴着老花镜,聚精会神地看着一份报纸。他肩背挺直,虽穿洗得发白的的确良衬衫,却透着一种军人特有的硬朗气质——爷爷陈镇南!
听到门响,老爷子抬眼,看到大白天回来的儿子陈建武,眉头刚皱起显出几分讶异和不悦,下一秒目光便落在陈建武身后的陈云身上!
那如同石刻般冷硬严肃的脸庞,瞬间冰雪消融!
“小勇?!怎么来了?!还买这些东西!”语气里满是关切和掩饰不住的欣喜。
“爷爷!”陈云刚放下东西。
“乖孙儿!”一个激动的声音从厨房传来!系着围裙的奶奶袁娟急匆匆地擦着手走出来!她身材瘦小,脸上刻满风霜,眼中却全是慈爱!一把攥住陈云的手,“听你爸说……你前些天给人伤了?伤哪了?让奶奶看看!”那担忧、心疼溢于言表。
陈云心头暖暖的,反手握住奶奶枯瘦却温暖的手:“奶奶!我没事!好着呢!那点皮肉不算啥!”
他又简要把找到姑姑陈小英和表弟陈远的情况说了一遍,隐去了那些惊心动魄的血战。
客厅里一时静默。
爷爷陈镇南脸色铁青,猛地一拍沙发扶手,发出一声闷响!
“都是那姓苏的王八羔子造的孽!忘恩负义!猪狗不如的东西!要是再让我撞见……”他牙齿咬得咯咯响,眼中迸射着老军人压抑了一生的戾气!
奶奶袁娟则早已红了眼眶,不住用手帕抹泪:“苦命的小英和远儿啊……总算……老天爷也算开了眼……”
待这阵令人压抑的悲愤和伤怀过去,陈云在爷爷身边坐下,接过三叔递过来的茶杯。
“爷爷,”他喝了口温热的茶水,声音平稳却带着一丝谋划已久的探寻,“前几天听我爸提过一嘴……说咱们老陈家,祖上……开过酒坊?”
他目光炯炯地看向陈镇南:“我回去把您屋里存的那小坛酒,偷偷尝了几盏……那滋味……”
陈云的眼神在回味中爆发出惊人的光芒:
“甘醇绵长,回味无穷!喝下去百脉通畅!这不是酒!这是仙浆玉露!祖上这点压箱底的宝贝手艺,就这么荒废在犄角旮旯里,暴殄天物啊!”
“祖传的手艺……”
陈镇南端坐的身姿纹丝未动,眼神却瞬间变得悠远,仿佛穿透了厚重的岁月,望向记忆深处。他沉默了几秒,房间里只剩下老风扇轻微的背景噪音。终于,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透着一种被岁月打磨过的沧桑厚重:
“既然你想知道,都告诉你吧。”
他的目光扫过儿子陈建武和孙子陈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