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云深吸一口气,踏上通往二楼的狭窄木梯。
嘎吱——嘎吱—— 楼梯发出痛苦的呻吟。
二楼更加闷热、昏暗、尘封。
左边区域如同杂货铺——塞满了大大小小的樟木箱子、裹着油纸的卷轴筒、罩着布罩的器物! 空气弥漫着浓烈的樟脑丸气味。
陈云开始有条不紊地检视:
· 挑开一只樟木箱——里面是满满一箱宋代龙泉窑青瓷小件:小碟、小碗、笔洗!釉色青翠沉静!大部分是普通民窑实用器,但胜在全品相、数量巨大!单个价值数千,一箱加起来……
· 另一个裹着防潮纸的长卷筒:解开绳结,展开半尺——赫然是一幅明代青绿山水扇面!品相完好,无名款,但笔墨不俗、设色典雅,至少小几万。
· 掀开一个布罩:重!虽是民窑普品,却也完整无冲(修补),摆店里做门面足够撑场面。
· …… 如此这般,整整一个多小时的鉴定下来!
陈远在楼下等得焦急,只能数着门口爬过的蚂蚁。
终于!
陈云满身灰尘从二楼“重获天日”!他脸上看不出特别的喜怒,只是走到还在玩游戏的黄洪生面前,语气平静如初:
“货,我看过了。”
黄洪生紧张地抬起头。
“一百五十万。”陈云伸出两根手指,“你铺里所有的货——包括地下室里的东西——我全要了!”
“另外,铺租——”他指向门口,“从今天开始算!我接了!”
“什……什么?!”黄洪生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游戏机啪嗒掉在地上,“一百……一百五十万?!所……所有货?!”他怀疑自己听错了!这价钱远超严老三那“抢劫式”的开价!
陈远也差点蹦起来!哥疯了?!
陈云眼神锐利地补充:“条件是——现在就签约!签完立刻开始清点!一个瓷片都不能少!”
“签!签签签!马上签!”黄洪生像生怕对方反悔,激动得语无伦次!连忙从抽屉深处翻出两页皱巴巴的打印纸(连正式合同都没有!),陈云看罢,笔走龙蛇签下自己和陈远(严远)的名字。陈远手都是抖的,签下“严远”二字时,墨汁还滴了一滴在纸上。
尘埃落定!
陈云这才对犹在云里雾里的陈远道:“走,去看看地下室藏着什么‘木头’。”
穿过店铺后狭窄油腻的后巷,一扇包着铁皮、挂着一把巨大老式铁锁的厚重木门堵在眼前。与其说是地下仓库入口,不如说更像旧式锅炉房的铁门。
钥匙插入巨大的锁眼,哐啷!一声沉重的金属摩擦声后,木门向内推开。
一股混合着陈旧木料、霉味和潮湿尘土的气息直冲鼻腔!呛得人睁不开眼!
借着幽暗光线勉强可见:
十几平方米的空间里,横七竖八、层层叠叠堆满了粗细不一、长短各异的……各种木材!
大部分是粗笨的柏木桩子(适合做仿古家具)、还有些边角料杉木,最上头甚至压着几根发霉的毛竹竿!墙角还立着几个蒙尘的樟木旧衣柜半成品坯料……
这根本不是什么藏宝库!这分明就是个老黄生前开小作坊做仿古家具留下的——废料垃圾堆!
黄洪生脸都臊红了,结结巴巴:“就……就这些……我爸做仿古家具剩下的下脚料……还有几个做坏了的柜子……”
陈云的眼神却猛地一凝!
他的目光越过那些杂木废料,钉在了墙角最不起眼的角落里——
那里斜靠着一根直径约一尺半、长度近两米、通体灰头土脸、沾满泥浆污渍的巨大“原木墩子”!表皮粗糙,甚至还长着几片干枯的苔藓!
乍一看,与旁边那些木料毫无区别!
但就在那厚厚泥壳剥落的缝隙间,一抹宛如流淌的黄金般的色泽!如同闪电般刺入陈云的眼睛!
那色泽温润、凝练、纯粹!没有火焰般张扬,却深沉内敛如同千年琥珀!在昏暗的光线下,甚至隐隐闪烁着一圈难以言喻的油润“宝光”!即使隔着厚重污秽,也无法完全掩盖!
陈云的心脏骤然停止跳动!
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以免被黄洪生看出端倪。手指却在身侧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这尺寸……这油性……这种内蕴的金色宝光……
他内心掀起惊涛骇浪:
“……海南岛黎母山腹地!千年油梨!顶级老料黄花梨……原木?!”
前世的记忆碎片疯狂拼接!2023年某场顶级木器拍卖——一根不及此物一半体量、品相中上的黄花梨老料拍出近两千万天价! 而眼前这个……简直像是被泥封沉睡的龙胎!
他压下翻涌的血气,面上依旧平静无波,甚至还皱了皱眉,指着那堆杂物:“啧,真是一团糟!看来还得额外花一笔不小的清运费……”
黄洪生闻言更是羞愧,连忙附和:“是是是!都是些破烂!劳您费心处理……”
陈云转过身,背对着那泥封的“龙胎”,声音恢复了一贯的沉稳:
“行了。钱我会让陈远下午打到你卡上。铺子里所有东西——”他目光扫过上下两层和这个阴暗角落,“一根木头,一片纸,一粒灰,都归我了!”
“对了,”他像是忽然想起,轻描淡写地补充道,“清场前,找张油布……把这堆碍眼的东西盖一下,省得搬来搬去扬尘。”他的手,随意地朝那堆废料——以及墙角那根泥封的原木墩子——挥了挥。
命运就这样拐了弯。
昔日老黄视若珍宝却未窥真容的千年奇纸,与他随手丢弃在角落、以为是烧火都嫌费劲的泥封废料……
这对被灰尘和命运共同遗落的绝代双骄,即将在同一束光下苏醒!
陈云走出地下室。外面正午的阳光刺得他微微眯眼,却仿佛已照见了古玩街最耀眼的一座新地标——“云深处”,即将在此奠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