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绪元宝库平重一两!银质!蝙蝠!双龙戏珠!篆书“寿”字!
轰隆隆——!
如同万钧雷霆在灵魂深处炸响!陈云耳中嗡鸣一片!前世今生关于银元的一切知识、一切传说、一切顶级拍卖纪录如决堤洪流瞬间冲垮了所有堤坝!
广东双龙寿字光绪元宝!
慈禧六十万寿特铸献礼之币!
银币收藏界至高无上的神话!
2002年香江苏富比春拍!1枚!成交价折合人民币3800万!加佣金逾4000万!刷新华夏机制币世界纪录!永载史册!
那枚沉甸甸、散发着冰冷金属光泽的银币,此刻在他指尖仿佛重若泰山!巨大的历史轰鸣穿越时空,狠狠撞击着他的心脏!他前世踏遍东亚,遍寻此币而不得的深刻遗憾,在此刻化作了汹涌澎湃的滔天巨浪!
指尖因剧烈心潮而微微颤抖!陈云强行压下那几乎冲破喉咙的呐喊,抬起头,声音竭力保持平稳,眼中那团如同岩浆般的炽热却怎么都藏不住:
“严老师……这几块银元……何处得来?”
声音都带着难以抑制的微颤。
严老师被陈云那反常的激动和凝重的神情慑住,愣了愣才喟然长叹:“祖传之物啊……先生……家祖严复,晚清时蒙张之洞大人青眼,曾入其幕府,后来调至粤省新设的‘广东造币厂’,做了个小小库房经承(管事)……”
老眼陷入一片追思的微光:
“……光绪三十一年冬……宫中急下密旨!督造贺寿献礼钱币!所耗银料皆以金花纹银充铸!不得有误!家父……便是参与此事的经手人之一……”
老人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难以言说的复杂与沧桑:
“……铸毕余料……按旧例本该熔毁!然督工及几位老师傅……见其精美……实乃心血凝聚……遂瞒上私匿了这七枚‘样币’……各自分藏……”他枯瘦的手指缓缓拂过那七枚沉默的银元,“这便是……当年家祖带回的唯一念想……家道败落后……就剩这点老底子了……”
他苦笑摇头,皱纹里堆满辛酸:
“……前月丫头急着用药……我揣着它们跑遍荔湾、上下九的古玩铺子……那些老板……翻着眼皮瞧半天……最高的也只肯给一百块一个……”他眼中泛起泪花,“丫头等钱救命啊!我实在……就把三个刻着大脑袋的‘袁大头’……八十块一个……贱卖了!”
陈远听得心头发紧!他这才明白眼前这堆“破银元”承载着一个何等凄凉又宏大的故事!哥的反应……太反常了!
“没卖是对的!!”陈云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斩钉截铁的力量,将严老师从回忆中惊醒!
他眼神锐利如鹰,一一指点着那七枚银币:
“严老师!您今日……几乎是送出了传家至宝!”
他毫不掩饰地加重语气:
“这七枚银元!尤其这枚——”他手指用力点在最大那枚双龙寿字币上!
“已非寻常‘银元’!”
“它是一部刻在白银上的晚清国运衰亡史!是顶级雕工与机制工艺交汇碰撞的旷世火花!是张之洞、乃至慈禧那老太婆人生末路的一曲凄凉绝唱!”
“其价值……”
陈云吸一口气,吐出的话语如冰似火:
“……纵以金山银海,也难衡量其万一!”
他猛地站起身!动作带得竹椅嘎吱作响!
客厅里所有人都被他突如其来的激动震住!
严老师张着嘴,彻底石化!苍老瞳孔中倒映着陈云那张年轻却因巨大价值冲击而微微扭曲的脸!
轮椅上的女子泪水早已停止,眼中只剩下巨大的茫然!
陈远更是目瞪口呆,差点以为自家哥是不是被什么附体了!一枚银元……金山银海?!哥你是不是把数字单位说错了?
严老师看着陈云那闪烁着火焰般光芒的眼睛,再看看他郑重指着双龙币的手指,终于从那石化的状态中惊醒。他猛地摆手,脸上没有丝毫悔意,只有一种近乎于解脱的恳切和执着:
“不!不!陈先生!”他声音带着颤,却无比坚定,“值金山银海……那也是您的了!药方!诊金!还有那颗能救命的虎骨印!换它们?!值得!太值得了!”他急切地把整个红布包裹推到陈云面前,几乎要塞进他怀里!
“小老儿……虽穷!懂一个‘信’字!知一个‘义’字!”
“这些东西……放在我这里……也不过烂在老鼠洞里生锈!”
“在您手上……”严老师浑浊的眼中爆发出一种奇特的光亮,如同信徒献出圣物,“它们才能……发那该发的光!亮那该亮的名字!我……我和丫头……心!安!理!得!”
他双手死死按在那包裹上,枯瘦的手指竟如同铁钳,带着不容陈云拒绝的力量!
包裹入手!重得烫手!
陈云感觉怀中抱着的,不是冰冷的七块白银,而是一段在腐朽王朝末日挣扎求存的百年悲歌,是一对父女在绝境中对“信义”最后、最沉重的押注!这份分量,远超那即将颠覆世界的金钱数字!
窗外阳光炽烈。
厅内尘埃在光束中飞舞。
那只角落里的青釉灰罐,在强光下泛起一片朦胧的清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