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里没有寂静。
只有耳鸣。
那一炮的巨响仿佛还未散去,变成了无数根钢针,扎进在场所有国军士兵的耳膜里。
空气里全是岩石粉碎后的焦糊味和硝烟的刺鼻气息,混着一股难言的恐惧,钻进每一个人的鼻孔。
钟远山上校僵在原地。
他头顶的发丝被刚才那股灼热的劲风吹得根根倒竖,一滴冷汗从他的鬓角滑落,他却感觉不到凉,只觉得那汗水像一条冰冷的虫子。
他引以为傲的德式钢盔,此刻轻飘飘的,仿佛下一秒就会被风吹走。
他身后的卫兵,握着枪的手抖得像在筛糠,喉结疯狂滚动,却吞不下一口唾沫。
那不是炮。
那是天罚。
一炮,把一个卡车头那么大的山岩,轰成了漫天粉末!
这是什么火力?
别说他一个加强团,就是一个军摆在这里,够人家几炮轰的?
钟远山的大脑一片空白。
贪婪、傲慢、算计,所有情绪都被那一炮轰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最原始的、对死亡的恐惧。
那根漆黑狰狞的炮管缓缓调转回来,像一只没有感情的独眼,重新锁定了他的身体。
“再说一遍,让开通道。”
段鹏的声音通过坦克外置的扩音器传出,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
“或者,下一发,不会打偏。”
这句话,点燃了恐慌的引线。
“哗啦……”
一名国军士兵再也扛不住那炮口带来的压力,手里的中正步枪脱手砸在地上。
这声脆响像一个信号。
一片兵器落地的声音响起,恐慌如瘟疫般蔓延开来。
“师座,什么情况?前头怎么停了?”
后方,李云龙的咆哮声从步话机里炸开,他感觉自己憋足了劲的一拳,狠狠打在了棉花上。
“报告师长,”段鹏的声音压着火,“被一伙国军挡住了,番号是军事委员会直属,第三战区督战处。带头的上校,要我们……原地缴械。”
“缴械?”
李云龙先是一愣,随即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狂笑,笑声里全是荒诞和暴戾。
“哈哈哈哈……他娘的!老子没听错吧?让老子缴械?他算个什么东西!天王老子来了,敢挡老子的路,也得问问老子的炮弹答不答应!”
笑声戛然而止。
李云龙一把抢过步话机,对着话筒发出野兽般的嘶吼:“段鹏!给老子听好了!再警告一次,三分钟内不滚开,就给老子碾过去!”
“出了事,老子担着!老子倒要看看,是他的骨头硬,还是老子坦克的履带硬!”
“老李!”
赵刚一把按住李云龙的手,神情严肃。
“不能冲动。打过去简单,可你想过后果没有?我们是在敌占区,这一打,就是国共大规模冲突的铁证!重庆那帮人正愁抓不到我们的把柄,你这是亲手把刀子递给他们!”
“那怎么办?!”李云龙的眼睛红得像要滴血,“就这么干耗着?等小鬼子的‘东风’飞上天,把延安和重庆都给炸平了?!”
“老子不管他什么国军共军,谁耽误老子打鬼子,谁就是汉奸!”
赵刚没有理会他的咆哮,他冷静地拿起另一个通讯频道的话筒,只说了一句。
“接戴维斯上校。”
片刻后,一个带着疑惑的英文声音响起:“政委赵?出什么事了?为什么停止前进?”
正是随队南下的美军观察组负责人,戴维斯上校。
赵刚用流利的英语,语速不快,但每个字都像冰块一样砸出来。
“戴维斯上校,我们正在执行一项阻止日军启动超级武器的紧急任务,该武器的目标,包括重庆。但现在,我们被一位国民政府的军官拦住了,他要求我们……交出所有武器,才能通过。”
他没有添油加醋,只是陈述事实。
话筒那头,瞬间沉默。
几秒钟后,戴维斯上校那压抑着怒火的声音传来:“荒谬!无耻!这是在叛国!”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眼前这支钢铁部队,是此刻全中国唯一能阻止那场末日灾难的力量。
“赵,给我十分钟。”
……
山谷口。
钟远山正准备说几句场面话拖延时间,呼叫后方支援。
一阵急促的马达轰鸣声从那钢铁洪流的后方传来。
一辆美式吉普车,像一把锋利的刀,从坦克和装甲车的缝隙中穿出,直接开到了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