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刚的声音突然响起。
刘三娃一个激灵,猛地站直,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报告政委!”
“你来试试。”赵刚指着架在支架上的训练模型。
刘三娃哆哆嗦嗦地走上前,学着政委的样子,把眼睛凑到瞄准镜上。
镜片里,一片模糊。
他手忙脚乱地去拧旁边的旋钮,结果越调越花。
“手稳住!不要晃!”
“眼睛看哪儿呢!先找目标!再谈锁定!”
赵刚的声音严厉起来。
刘三娃心里一慌,手一抖,差点把整个模型给碰倒。
周围的学员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哄笑声。
刘三娃的脸,从红变成了紫,热辣辣地烧着,恨不得地上有条缝能让他钻进去。
那一天,他被赵政委罚着扛了半个小时的发射筒。
晚上,所有人都睡了。
刘三娃却悄悄爬起来,一个人摸黑跑到训练场。
他没敢碰那金贵的真家伙,只是找了根差不多粗细的木棍。
他学着白天的样子,把木棍沉甸甸地扛在肩上,对着夜空中的月亮,一遍又一遍地练习着。
“打开电源……”
“解除保险……”
“红外导引头冷却……”
“锁定……锁定……”
他嘴里念念有词,把白天赵政委讲的每一个步骤,每一个细节,都死死地刻进脑子里。
他不知道这东西到底能不能打飞机。
他只知道,政委说它金贵,说它是宝贝。
他不能给独立一师丢人。
半个月后。
后山靶场。
一个巨大的日军侦察气球,被绳索牵引着,缓缓升上了三百米的高空。
那面膏药旗,在阳光下刺眼得让人想吐。
靶场四周,人山人海。
李云龙,张大彪,各营的营长,全都来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场中央那个瘦小的身影上。
他们都想亲眼看看,那根“烧火棍”,到底能不能捅破天。
刘三娃站在发射阵地上,怀里抱着一根真正的“前卫”。
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的心脏擂鼓一样狂跳。
他的旁边,赵刚拿着望远镜,亲自担任观察员。
“三娃,别紧张。”
赵刚的声音很平静,像一剂镇定剂。
“就按你平时训练的来。”
刘三娃重重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点了点头。
他熟练地打开电源,揭开导引头护罩。
“滴——”
一声轻响,瞄准镜里亮起一个红色的光圈。
他将光圈缓缓移动,像套住一只待宰的羊,死死套住了远处那个巨大的气球。
“滴滴滴——”
耳机里,传来急促而清晰的锁定提示音,像催命的鼓点。
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那个重复了成千上万遍的指令。
“锁定!”
他大声报告,声音因为极度的紧张而有些嘶哑。
“发射!”赵刚的命令干脆利落。
刘三娃的手指,用尽全身力气,重重地按下了那个鲜红色的按钮!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
只有一声沉闷的“嗖”!
一道白烟,从发射筒尾部猛地喷出,那枚导弹像一条挣脱了千年束缚的怒龙,拖着一道刺目的尾焰,以一种完全无法理解的速度,直刺苍穹!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脖子仰到了极限,死死盯着那道越来越小的白线。
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一秒。
两秒。
三秒。
就在李云龙的耐心耗尽,忍不住要骂娘的时候。
远方的天空中,那个巨大的侦察气球,无声地,猛地一颤!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迟滞了几秒才狠狠砸在所有人的耳膜上!
一团橘红色的巨大火球,在蓝天之上轰然绽放,像一朵绚烂而致命的死亡之花。
破碎的布幔和燃烧的残骸,如下了一场火雨,纷纷扬扬地落下。
整个靶场,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张大了嘴巴,呆呆地看着天空,看着那团正在消散的黑烟,大脑一片空白。
李云龙手里的烟,烧到了手指,他却毫无知觉。
发射阵地上,刘三娃还保持着发射的姿势,一动不动,像一尊雕塑。
他看着远方,感受着肩膀上残余的温热,身体在微微颤抖。
那不是恐惧。
那是一种亲手捅破了天的,战栗与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