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非常微妙的距离。我刚好踏入了城卫军甲士们下意识围成的那个保护圈的边缘,却又没有真正闯进去,不至于让他们立刻做出过激的反应。
那个为首的队率脸色一沉,正要开口呵斥,我却抢先一步,再次开口了。
这一次,我的目光始终锁定在袁熙的脸上,仿佛周围那些持刀的甲士都只是空气。
“袁公子。”
我压低了声音,那音量控制得极为巧妙,刚好能穿过三步的距离,清晰地送入他和旁边那名队率的耳中,却又不足以让稍远一些的其他人听清。
这是一种姿态。
一种“我接下来要说的话,是我们的私事,与旁人无关”的姿态。
那队率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他皱着眉,眼神里充满了狐疑,但终究没有阻止。人的好奇心,有时候足以压倒职责。
袁熙的脸上闪过一丝狞笑,他以为我是要开口求饶,声音嘶哑地说道:“现在知道怕了?晚了!姜云,今天我……”
“袁公子,”我打断了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冰冷,“夜闯民宅,意图强抢有夫之妇,这罪名若是传扬出去,不知……是你袁公子丢人,还是我这个无名小卒丢人?”
我的声音很轻,像一片羽毛,却又重如千钧,狠狠地砸在了袁熙的心口上。
他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了。
那双充血的眼睛猛地瞪大,瞳孔剧烈地收缩了一下,仿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他下意识地想反驳,想怒吼,可“强抢有夫之妇”这几个字,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嘴唇哆嗦,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他可以污蔑我勾结刺客,因为这事可大可小,全凭当权者一句话。
但我说的这件事,却是板上钉钉的丑闻!
他今夜为何而来,他自己心里最清楚。那几个被吕玲绮一脚踹开的家仆,就是铁证!他那身被酒色掏空的身子,此刻还残留着失禁后的骚臭,更是无法掩盖的耻辱!
一旦闹开,他袁熙,河北霸主袁绍的二公子,就会成为整个许都,乃至整个天下的笑柄!一个求欢不成,反被人打得屁滚尿流的纨绔子弟!
我清楚地看到,他的脸色,像是开了染坊一般,由红转青,由青转白,最后化作一种混杂着羞愤与惊恐的猪肝色。
旁边的队率,脸色也变得极为精彩。他虽然听不清我们所有的对话,但“夜闯民宅”、“强抢”这几个关键词,他绝对听到了。他看向袁熙的眼神,瞬间变了味道。那是一种混杂着鄙夷、恍然大悟,还有一丝“果然如此”的了然。
火候,差不多了。
我往前又踏了半步,距离袁熙更近了。我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混合着酒气和尿骚的古怪味道,但我毫不在意。我的声音压得更低,像魔鬼的私语,带着致命的诱惑,钻进他的耳朵里。
“或者……”
我故意拖长了音调,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出了我的第二个提议。
“我们现在,就一起去丞相府,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请曹公……来为我们评一评这个理?”
“曹公”这两个字,我说得极轻,却又极重。
每一个字,都像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地砸在袁熙那根已经绷紧到极限的神经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