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芝龙仔细听着,眼中精光闪烁,补充道:“此策稳妥。然,森儿,有两事需格外警惕。其一,台湾土着。岛上土番部落众多,部分与红毛鬼交好,受其蛊惑,可能会袭扰我军后方。需派精干小队,或怀柔,或威慑,确保后勤线畅通,至少令其中立。”
“父亲提醒的是。此事已命人着手办理,携带陛下赏赐之物,结交附近村社头人。”郑成功表示同意。
“其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郑芝龙语气变得极为严肃,手指重重地点在南海方向,“荷兰东印度公司的总部在巴达维亚(今雅加达)! 揆一受困,必定会向巴达维亚求援。巴达维亚方面,绝不会坐视他们在远东最重要的据点丢失!必定会派遣援军!”
郑成功目光一凝:“父亲预计,其援军规模如何?何时能到?”
郑芝龙沉吟道:“东印度公司在远东的力量不容小觑。其在巴达维亚、马六甲、锡兰等地皆有分部和舰队。一旦得知消息,集结一支由十到十五艘主力战舰组成的远征舰队,是完全可能的。其舰船虽不如你的铁甲舰,但皆是久经海战的老兵,火炮犀利,航行经验丰富。从巴达维亚北上,顺风的话,最快一个半月,最迟两到三个月,援军必到!”
他看向郑成功,目光灼灼:“也就是说,我们必须在两个月内,至少攻克赤嵌,并对热兰遮形成有效围困,站稳脚跟。否则,一旦荷兰援军抵达,内外夹击,我军将陷入被动,海战形势也可能逆转!”
“两个月…”郑成功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沙盘边缘,眼中闪过锐利的光芒,“时间紧迫,但…足够了。”他抬起头,看向父亲,“父亲,福建水师常年与荷兰人打交道,熟知其战法。海战之事,届时还需父亲多多担纲。”
郑芝龙傲然一笑:“这是自然!老夫等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等一个能堂堂正正把他们赶出中国海的机会!74炮战列线对轰,老夫倒要看看,是他们的盖伦船硬,还是我大明的战舰狠!”他话语中充满了自信,这支由他一手打造、如今已鸟枪换炮的福建水师,给了他十足的底气。
“不过,森儿,”郑芝龙又提醒道,“巴达维亚的援军,还只是其一。需警惕西班牙人趁火打劫。他们盘踞在北部的鸡笼(基隆)、淡水,与荷兰人虽是死敌,但若见我大明全力攻荷,难保不会生出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心思,南下袭扰。”
郑成功冷笑一声:“西班牙人?他们若安分守己,待收拾了荷兰人,朕…本伯自会去找他们‘商谈’台湾全岛归属之事。他们若敢妄动,正好给了我们提前解决他们的借口!北线,我已命登莱水师一部加强巡逻,以为警戒。”
郑芝龙闻言,心中暗惊于儿子的气魄与布局,已然将整个台湾岛视为囊中之物。
最后,郑成功目光再次聚焦于热兰遮城,语气斩钉截铁:“总而言之,此战关键,在于快!快速夺取制海,快速登陆控制要点,快速围困热兰遮!必须在荷兰援军到来之前,奠定胜局!届时,即便其援军抵达,面对我已站稳脚跟、以逸待劳的舰队和岸防炮台,也不过是自投罗网罢了!”
他伸出手,重重按在沙盘上台湾岛的位置:“东番(台湾)之地,自古以来便是中国之土,岂容西夷长久窃据!此战,不仅要收复失地,更要打出我大明的国威军威,让所有西夷明白,这万里海疆,谁才是真正的主人!”
郑芝龙看着儿子那坚定而充满自信的脸庞,仿佛看到了大明海军未来的辉煌。他深吸一口气,拱手沉声道:“谨遵巡阅使将令!福建水师上下,唯命是从,誓破红夷,收复台湾!”
“好!”郑成功重重一拍案,“传令各舰!完成最后补给,明日辰时,祭旗出征!”
“是!”
命令迅速传遍整个舰队。泉州港内,战争的齿轮加速转动起来。一场即将决定台湾命运、并深远影响远东格局的海陆大战,已然箭在弦上。
而遥远的巴达维亚城堡内,荷兰东印度公司的总督,或许才刚刚收到来自大员那份语焉不详、却充满不祥预感的求援信的开头…一场跨越海洋的生死竞速,已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