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嗤!”又一支冷箭刁钻地射来,深深贯入他的右肩!巨大的冲击力让他一个踉跄,沉重的巨镰险些脱手!
钻心的剧痛混合着左臂毒伤的麻痹,几乎让他昏厥。
“狗日的…休想…拦我!!”在这绝境之下,高迎祥眼中闪过一抹极端疯狂的厉色!他猛地将左臂那支毒箭早已溃烂发黑、血肉模糊的伤口对准一块尖锐的岩石,然后右手单臂抡起巨镰——竟朝着自己的左肩狠狠斩下!
“咔嚓!”
骨肉分离的闷响令人牙酸!整条溃烂发黑的手臂齐肩而断!黑色的毒血如同喷泉般涌出!
“呃啊——!!!”高迎祥发出一声骇人的惨嚎,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但眼神中的疯狂和战意却燃烧到了极致!他撕下披风残片死死捆住断肩,单手擎起那柄染着自己鲜血的巨镰,如同从地狱归来的修罗!
“血镰营!没死的…没死透的…都他妈给老子爬起来!随老子…冲出去!!”
主帅断臂求生的惨烈和勇悍,瞬间点燃了所有残存士卒最后的血性!数百名浑身浴火、带伤挂彩的悍卒发出野兽般的咆哮,汇聚成一股决死的血色洪流,跟随着那道单臂擎镰的恐怖身影,疯狂地撞向李定国拼死凿开的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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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口,高迎祥残军终于和李定国京营会师。李定国一把抱住浑身是血、几乎站立不稳的高迎祥。
“疯子!你个疯子!”
高迎祥断臂处虽经简单包扎,但黑血仍在不断渗出,他的脸色不再是苍白,而是泛着一种中毒已深的金纸色,气若游丝。
随军医官上前查看,手指搭脉片刻,脸色骤变,颤声道:“李将军…高将军中的是混合剧毒,砒霜之毒已深入心脉…这…这非寻常药石能及…恐怕…”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如同骤雨般急促的马蹄声!一骑背插三根赤羽的八百里加急信使,不顾一切地飞驰而来,冲到近前滚鞍下马,双手高举一个密封的金漆木匣,声音嘶哑却清晰无比:“圣旨到!陛下有旨,赐御药与高迎祥将军!钦此!”
李定国猛地夺过金匣,打开一看,里面锦缎衬垫上,赫然放着三样东西:一株根须分明、形态酷似人形的百年辽东老参;一朵洁白剔透、散发着凛冽寒香的天山雪莲;还有一枚龙眼大小、以朱砂雄黄等珍贵药材秘制而成的太医院解毒金丹!
“快!拿水来!”李定国毫不迟疑,亲手捏开高迎祥的嘴,将老参须、雪莲花瓣和那枚金丹一同塞入,用水囊小心灌下。
参吊命,莲清毒,丹化厄!三样御用珍宝入腹,不过片刻,高迎祥断臂处涌出的鲜血竟渐渐转为鲜红,脸上的黑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散!他猛地咳嗽几声,悠悠醒转,虽然虚弱至极,却咧开一个惨白却狂放的笑:“咳咳…老子…又他娘的欠了陛下一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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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高迎祥暂无性命之忧,李定国缓缓站起身,望向依旧不断有箭矢落下的崖顶,眼中燃起的是冰冷彻骨的杀意!
“王破虏!”
“末将在!”
“给老子调集所有能用的炮!轰!轰平那帮藏头露尾的杂碎!把妙香山给老子轰塌了!”
“得令!”
更多的火炮被推来,调整射界!
“放!”
百炮齐鸣!链弹、开花弹如同暴雨般倾泻在蛇谷两侧的崖壁之上!藏兵洞被一个个撕开、炸碎,镶白旗的伏兵如同被捣毁巢穴的蚂蚁,惨叫着从高空坠落,或在爆炸中骨肉横飞!
高迎祥挣扎着站起,独臂拖着他那柄沉重的巨镰,用沙哑的声音吼道:“还能动的!跟老子杀回去!宰了那帮狗娘养的!”
残存的血镰营士卒爆发出惊人的怒吼,跟着他们断臂的主帅,向着溃乱的敌军发起了反冲锋!
“范文程!滚出来受死!”高迎祥的目光死死锁定了崖顶一处显眼的金色帐篷,那是敌军指挥所在!
崖顶金帐在炮火中剧烈摇晃,终于炸裂开来!只见范文程身着青袍,头戴纶巾,在一群精锐白甲巴牙喇的亲卫簇拥下,仓皇地跃上战马,头也不回地向着密林深处疾驰逃遁!他甚至不敢回头看一眼这片他亲手打造的屠场。
“汉奸!休走!”高迎祥怒发冲冠,独臂爆发出最后的力量,将那柄巨镰如同投枪般狠狠掷出!
巨镰化作一道死亡的旋风,呼啸着掠过数百步的距离,并未击中范文程,却“咔嚓”一声,将他身后那杆帅旗旗杆拦腰斩断!旗帜颓然落下!一名落后的亲卫队长更是被镰刃余势扫中,惨叫一声竟被拦腰斩成两段!
“今日留你狗命!来日必亲赴京师,将你献俘阙下!”高迎祥单臂擎天,发出震动山岳的怒吼。范文程在亲卫拼死保护下,头也不回地消失在密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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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五,义州大营,气氛凝重而悲壮。
卢象升白袍之上沾染着点点血污,他轻轻抚过高迎祥被层层包裹的断肩,声音沉痛却充满敬意:“此战,血镰营伤亡惨重,皆因本督料敌不明所致。然,将军与将士们之忠勇,惊天动地!虽未擒获元凶范文程,然你部破敌万余,焚其预设之大量粮草辎重,更将其精心布置之伏兵彻底摧毁,功莫大焉!”
帐外,残存的血镰营将士将他们断臂的主帅高高举起,尽管许多人自己身上也缠着绷带,却用尽全身力气发出震天的吼声,声浪直冲云霄:
“血镰不灭!天命永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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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二十,皇帝的圣旨抵达大营,这一次,是专为高迎祥而来。
朱啸特赐一柄专门为他打造的紫金蟠龙镰!此镰通体以玄铁混合紫金锻造,沉重无比,镰刀长柄雕琢着盘绕的龙纹,龙首正好形成护手,而那锋锐无匹的镰刀刃口,则仿佛是从龙口中吐出的一道寒芒!光芒流转,霸气非凡!
圣旨上言:“断一臂,非损其志,反炼十丈镰锋,荡寇之气更烈!望卿持此金镰,再立新功。待凯旋回京之日,朕当亲为卿等执壶,庆此不世之功!”
高迎祥独臂抚摸着这柄冰冷而沉重的御赐金镰,目光望向远方妙香山的方向,那里,蛇谷的焦土似乎仍在冒着缕缕青烟。
“老子的手…留在妙香山了…”他低声喃喃,随即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无尽的战意与仇恨,“但老子…现在有陛下亲赐的金镰!”
“多尔衮!范文程!你们的狗头…给老子好生保管着!等着老子来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