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的,是你们日复一日,在演武场上,无论寒暑,流下的比常人更多的汗水;是你们眼中那股永不服输、追求更强的倔强劲头;更是你们内心深处,渴望挣脱束缚、证明自身价值、为国效力的赤诚之心!”
他顿了顿,声音沉稳有力,直击心灵:“战场,修罗之地,谁会不怕?恐惧,再正常不过。但真正的勇气,并非不知恐惧为何物,而是明明心怀恐惧,双腿战栗,却能为了身后必须守护的家园、袍泽和信念,依然握紧手中的刀枪,迎着箭矢刀锋,向前冲杀!你们,做到了后者。这就足以证明,我凌云,没有看错人!”
这一番话,如春风化雨,既高度肯定了她们用生命搏来的功绩,也巧妙包容并化解了她们对初次失态的羞赧,更深刻地阐释了“勇”的真意。
赵雨和黄舞蝶只觉得一股热流从心中涌向四肢百骸,眼眶微微发热,原来主公一直如此细致地关注着她们的成长,信任着她们潜藏的力量。
“末将……多谢主公!” 两人再次深深躬身,声音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坚定、沉稳。
凌云欣慰地点点头,目光骤然转向关外远方,那里是匈奴大营隐约可见的轮廓。他眼神中的温和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冰封般的冷冽和刀锋般的锐利。
“于夫罗……还不肯死心吗?也罢,省得我再千里迢迢去找他清算旧账。”
他猛地回头,目光扫过身边一名眼神机警、身形矫健的亲兵,沉声吩咐,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之力:“你,持我令牌,立刻前往于夫罗大营!告诉他,我凌云回来了!让他立刻滚到鸡鹿塞下谈判,这是我给他最后一个体面退兵的机会。若他胆敢不来……”
凌云的声音陡然拔高,杀气四溢,如同塞外骤然刮起的暴风雪:“就休怪我尽起朔方、五原之锐士,踏平他的营盘!让他带来的这八千人马,一个不留,尽数埋骨在这阴山脚下!让他掂量清楚!”
“诺!”那亲兵毫无惧色,眼中反而闪过兴奋的光芒,双手接过那沉甸甸的令牌,利落地翻身上马,一夹马腹,单人独骑,如同一支离弦之箭,义无反顾地冲向匈奴大营的方向。
凌云的亲兵骑着战马,高举着那面象征着朔方最高权威的令牌,无视周围匈奴游骑充满敌意和警惕的目光,如同劈开波浪的利刃,毫无阻滞地直抵于夫罗那装饰华丽的王帐之前。
他孤身闯入龙潭虎穴的胆魄,以及那面令牌代表的含义,立刻在整个匈奴大营引起了一阵压抑不住的骚动和窃窃私语。
亲兵在于夫罗的王帐前勒住战马,目光平视端坐在帐中虎皮褥子上的于夫罗,不卑不亢,将凌云那充满杀伐之气的话语,一字不差,清晰而有力地转述出来,语气铿锵,带着汉军特有的刚硬与不容置疑。
端坐在王帐正中的于夫罗,身上依旧佩戴着象征尊贵的金饰,但听着亲兵转述凌云那如同最后通牒般的话语,他脸上的肌肉不易察觉地抽搐了几下,握着金杯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
他原本盘算着凌云即便回来,也需时间稳定后方,休整军队,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迅疾如风,直接出现在最前线,而且一来就摆出如此咄咄逼人、不惜决一死战的强硬姿态!
“凌云……他真的回来了?”于夫罗下意识地喃喃重复了一句,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干涩。他对凌云的印象,还深刻烙印着当初在并州交锋时,对方那犀利的用兵、强悍的武勇以及那种令人心悸的难缠。
如今,对方更是携带着一举平定席卷八州黄巾的赫赫凶威而来,气势之盛,远超以往。再反观自身,之前连日猛攻鸡鹿塞,不仅寸土未得,反而损兵折将,士气受挫,连前去挑衅的勇士都被对方两名女将阵斩于马下……
一股无形却沉重如山的压力,死死地压在于夫罗的心头。去谈判?面对那个煞星,吉凶难料,谁知道是不是鸿门宴?不去?
看凌云这斩钉截铁、杀气腾腾的架势,绝非虚言恫吓。以凌云用兵之狠辣果决,他若真不顾一切,倾巢而出,自己这边久战疲惫、士气低落的军队,能否抵挡得住那如狼似虎的朔方锐卒?
帐内的其他匈奴贵族和将领们也是面面相觑,不少人脸上都露出了凝重和犹豫之色。凌云的名字,如今在草原上,早已与“不好惹”、“煞星”划上了等号,其威慑力足以让最勇猛的酋长心生忌惮。
王帐内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只有牛油火把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以及众人粗重的呼吸声。
于夫罗的目光扫过帐内众人闪烁不定的眼神,又看向帐外那名昂首挺胸、毫无惧色的汉军使者,最终,他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又像是做出了艰难的决定,深吸了一口带着腥膻味的空气,沉声道:“回去告诉凌将军……本单于……准时应约!明日巳时,于两军阵前,一叙!”
他最终还是选择了面对。毕竟,继续僵持下去,面对一个状态正盛、携大胜之威而归的凌云,对他而言,失败的风险远大于那渺茫的侥幸。
凌云的归来,如同投入僵局的一颗巨石,彻底打破了力量的平衡,也将他之前所有的犹豫、观望和投机心理,砸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