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这一觉睡得极为深沉酣畅,近乎一整天的沉睡,如同久旱逢甘霖,将连日来奔波于常山与中山之间积累的肉体与精神上的双重疲惫,尽数驱散洗涤。
待他意识逐渐清醒,悠悠转醒之时,窗外已是夕阳西沉,暮色四合,只有金红色的瑰丽余晖顽强地穿透窗纸,在房间内洒下温暖而静谧的光斑。
他刚在榻上舒展了一下有些慵懒的筋骨,便清晰地听到从前院方向隐隐传来阵阵清脆的喝彩声、以及那极具辨识度的金铁交击的锐响!
心中好奇之意顿生,凌云随意披了件外袍,信步来到前院那宽敞的演武场。
只见场地外围已然围拢了不少甄府的护卫和闻讯赶来的下人仆役,个个面带兴奋与惊叹之色,正全神贯注、目不转睛地盯着场中央激战正酣的两道娇健身影,不时因精妙招式而爆发出阵阵由衷的叫好声。
场中交手之人,赫然是昨日才抵达甄府的赵雨,与黄忠之女黄舞蝶!
赵雨依旧是一身利落的火红色劲装,如同跳动的火焰,手中那杆白蜡木长枪此刻仿佛被赋予了生命,如同灵蛇狂舞,出洞觅食,时而疾刺如流星赶月,迅捷无伦,直指要害,时而横扫似狂风卷叶,力道沉猛,笼罩范围极广。
她的枪法灵动异常,变幻莫测,更带着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永不服输的狠劲与属于少女的独特泼辣。
而另一边的黄舞蝶,则是一身便于行动的藏青色短打劲装,勾勒出逐渐发育的矫健身形,手中一柄为她特制的、分量稍轻却锋锐不减的柳叶短刀,此刻正舞得泼水不进,只见一片片森寒的刀光缭绕闪烁,护住周身。
她的身法轻盈如雨燕穿林,闪转腾挪间极富韵律与敏捷,细看其刀法路数,竟隐隐有其父黄忠那套沉稳刚猛、大巧不工风格的影子,只是在她手中使来,更添了几分属于女子的轻灵与在灵动中暗藏的狠辣。
两女在场中你来我往,战况异常激烈!长枪如红色蛟龙,矫夭翻飞,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单刀似雪亮匹练,寒光缭绕,划出致命弧线。
枪尖每每以毫厘之差,惊险地贴着对方的衣角鬓发掠过,刀锋也时时擦着对手的发梢或臂膀斩空,场面可谓惊险万分,扣人心弦,却又在这刀光枪影中,奇异地融合了少女身形特有的矫健、柔韧与一种充满力量的美感。
她们的招式衔接流畅,攻防转换自如,显然都已得了家中真传,并且私下定然下过常人难以想象的苦功。
单论招式的精妙纯熟、临敌的机变反应,她们俨然已摸到了寻常武将难以企及的二流战将门槛,所欠缺的,主要便是随着年岁增长方能拥有的、成年男子那般雄浑悠长的气力,以及真正在尸山血海中生死搏杀、千锤百炼出的那份狠厉与决绝。
场边,黄忠与赵云这两位当世顶尖的用刀、用枪大家,此刻并肩而立,目光复杂地注视着场中的比斗。
两位顶尖高手的脸上,却都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尴尬、无奈与一种“家有小女初长成”的复杂情绪。
黄忠下意识地抚着额角,看着女儿将那套自己亲授的刀法使得有模有样,虎虎生风,心中既是骄傲于女儿的聪慧与努力,又是头疼于她这越发“离经叛道”、不像寻常闺秀的性子将来该如何是好。
赵云则手不自觉地按在腰间佩剑的剑柄上,眉头微蹙,星目中流露出关切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显然对妹妹这般“抛头露面”、与人(即便是女子)如此激烈地公开比武,感到有些与传统观念相悖的不适与担心。
“这是怎么回事?怎地如此热闹?” 凌云走到两人身边,看着场中精彩的打斗,脸上带着饶有兴味的笑容问道。
黄忠闻声,转过头,对着凌云无奈地叹了口气,苦笑道:“回主公,是主母(甄姜)心细如发,见赵雨姑娘与我家舞蝶年纪相仿,性情似乎也投缘,又都喜爱舞刀弄枪,便好心介绍她们相识,做个伴。”
“谁知……谁知这两个丫头一见如故,凑在一起聊不上三句,便按捺不住,要比试切磋一番,印证所学……这就,这就动上手了,还引得这么多人围观。”
他语气中充满了对女儿未来的担忧,武艺高强是好事,可一个姑娘家如此痴迷此道,性子又这般争强好胜,将来……将来哪家知书达理的郎君敢上门求娶?想到这里,他更是觉得一个头两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