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凌公子?您……您怎么了?”
貂蝉那带着几分困惑与担忧的轻柔嗓音,如同涓涓细流,又似微风拂过琴弦,终于将凌云从滔天的内心震撼中拉扯出来。
他猛地一个激灵,神魂仿佛从遥远的时空被强行拽回躯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太过明显且持久,连忙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胸腔里那颗狂跳的心脏尚未完全平复,脸上努力挤出一个尽可能自然的、带着歉意的笑容。
只是那笑容边缘僵硬,嘴角的弧度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牵强,任谁都看得出其中的不自然。
“没……没什么!”凌云连忙摆手,动作因仓促而显得有些忙乱,声音也因为刚才极度的震惊而略显干涩沙哑。
“只是……只是觉得姑娘的名字,甚是……甚是别致,宛若仙音,一时走神,唐突了姑娘,还望恕罪。” 这个借口找得实在拙劣,连他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难以取信于人。
貂蝉闻言,那双清澈如潭的美眸中的困惑并未完全消散,反而更添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但见凌云目光闪烁,似乎不愿多言,她素来善解人意,便也不再追问,只是微微颔首,纤长的睫毛如蝶翼般垂下,轻声道:“公子过誉了。区区贱名,不足挂齿。”声音依旧柔美,却巧妙地维持了一份恰到好处的距离感。
为了迅速转移话题,驱散这令人窒息的尴尬,凌云连忙收敛心神,正色介绍道:“在下凌风,这位是我的护卫,太史慈。” 他刻意隐去了真实姓名和可能引人猜测的身份,只以一个寻常姓名示人。
太史慈也连忙抱拳行礼,声如洪钟:“某家太史慈!” 只是动作间依旧因刚才肚子的“抗议”而带着几分讪讪之意,古铜色的脸庞上残存着一丝未褪尽的红晕。
恰在此时,四碗热气腾腾的阳春面被店家用木托盘端了上来。清亮见底的汤底,隐约可见熬煮的功夫;
雪白劲道的面条整齐地卧于碗中,几点翠绿的葱花随意撒在上面,如同画龙点睛,简简单单,却散发出勾人食欲的浓郁香气。若在平时,奔波半日之后,这定然是一顿令人倍感惬意的早餐。
然而此刻,这张小小的、略显陈旧的原木方桌周围,气氛却古怪得很,仿佛有无形的丝线缠绕在几人之间。
凌云几乎是立刻埋下了头,目光紧紧锁定在面前的粗陶大碗上,几乎是数着根地、慢条斯理地吃着面条,动作拘谨,不敢再轻易抬头去看对面的绝色容颜,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目光再次被吸住,流露出更失态的神情。
然而,他的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反复地回荡着“貂蝉”这个如同惊雷般的名字,以及那轻纱掀起瞬间,所见的惊鸿一瞥的绝色容貌,心湖难以平静。
貂蝉也是小口小口地吃着,姿态极尽优雅,纤纤玉指握着竹筷,每一次挑起的面条都分量恰好。
但她进食的速度很慢,显然心思也并不全在这碗滋味本应不错的面条上。她偶尔会悄悄抬眼,那目光如同受惊的小鹿,飞快地、不着痕迹地瞥一眼对面那位救了自己、却又反应极其奇怪的凌公子,似乎在默默观察。
每当凌云似乎有所察觉,肩膀微动似要抬头时,她又会立刻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掩盖住眸中情绪,专注地看着碗里随着汤汁微微晃动的面条,只是那白玉般的耳垂,却悄悄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粉色。
太史慈则是真正在享用食物,吃得狼吞虎咽,风卷残云,他是真饿了。
但吃着吃着,感受到这弥漫在自家主公与那位貂蝉姑娘之间那几乎凝成实质的尴尬,以及自家主公那明显魂不守舍、食不知味的样子,他也渐渐觉得浑身不自在起来,连咀嚼的声音都不自觉地放轻了许多,只能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恨不得将自己缩成一团。
那小丫鬟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灵动的大眼睛里满是无奈,想开口说些市井趣闻或者夸赞面条美味来活跃下气氛,张了张嘴,却发现此刻任何话语都显得突兀,最终也只能将话咽回肚子里,学着自家小姐的样子,默默低头吃面。
一顿本该轻松愉快、用以表达谢意的早餐,就在这种近乎诡异的沉默、试探和无处不在的尴尬中,艰难地进行着。
只有偶尔吸溜面条的细微声响,碗筷轻轻碰撞的声音,以及窗外隐约传来的、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市井喧闹,提醒着时间的缓慢流逝。
好不容易,碗底相继见空。貂蝉用一方素净的丝帕轻轻擦了擦嘴角,动作优雅无可挑剔,随后缓缓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