冗长的等待后,终于轮到他们登舟。踏上飞舟宽阔甲板的那一刻,脚下传来法阵启动时沉稳的嗡鸣,隔绝了港口大部分的喧嚣。
慕容诺婧紧绷的心弦才稍稍松弛了一丝,但眉宇间的忧色丝毫未减。
巨大的飞舟缓缓升空,灵威城在下方变得越来越小,那片废墟和戒严的街道渐渐模糊成一片灰暗的色块。云层在舷窗外飞速掠过。
慕容诺婧站在窗边,望着下方翻滚的云海和逐渐远去的灵威城轮廓,久久无言。昨夜的刀光血影,废墟的狰狞,通缉令上两张煞气腾腾的面孔,尤其是角落里那张猩红的悬赏令……种种画面在她脑海中交织翻腾。
许久,她才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那叹息声里饱含着劫后余生的疲惫、对强大力量的敬畏,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庆幸。
她转过头,看向侍立在一旁、面色依旧带着“苍白”的秦夜鸩,声音轻柔得如同梦呓,却又无比清晰:
“夜鸩……”她顿了顿,目光仿佛穿透了时空,落在那柄煞气滔天的血薇刀上,“幸好……你昨夜遇到的,是血仙皿。”
这句话轻飘飘的,落在秦夜鸩耳中,却重逾千钧。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在宽大的袖袍掩盖下,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指甲轻轻掐入掌心。
他维持着低垂的视线,望着飞舟光洁如镜的地板,那里模糊地映出他此刻“惊魂未定”的脸,也映出他眼底深处那片无人能窥见的、冰冷而幽邃的寒潭。
飞舟破开云层,向着东岳圣地的方向平稳疾驰。
下方,灵威城最终彻底消失在视野尽头,连同昨夜的惊涛骇浪与那张角落里的索命悬赏。云海之上,阳光毫无阻碍地洒落,一片光明坦途。
唯有秦夜鸩袖中的指尖,仍在无意识地、轻轻地摩挲着。那动作细微而恒定,如同精密机括的齿轮在无声运转。
巨大的天方飞舟平稳地穿梭在云海之上,阳光毫无阻碍地洒满宽阔的甲板和舒适的客舱,将灵威城那惊心动魄的一夜远远抛在身后,仿佛隔开了两个世界。
客舱内光线充足,暖意融融。慕容诺婧靠坐在柔软的锦垫上,重伤初愈的疲惫感在脱离险境、心神松弛后如潮水般涌来。
连续的精神紧绷和身体损耗让她此刻面色依旧带着几分苍白,呼吸也变得轻浅而绵长。她原本只是闭目养神,试图梳理纷乱的思绪,但飞舟规律的嗡鸣和阳光的暖意如同最温柔的催眠曲。
不知何时,她的头轻轻一偏,无意识地靠在了身旁秦夜鸩的肩膀上。
秦夜鸩的身体在那一瞬间微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师父均匀的呼吸拂过他的颈侧,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属于她的清冷香气。她棕红色的长发有几缕散落下来,垂在他的臂弯,如同上好的绸缎。
他微微侧过头,垂眸凝视着师父沉睡的侧颜。那张平日里或清冷、或威严、或隐含忧虑的脸庞,此刻在睡梦中显得毫无防备,甚至带着一丝孩童般的纯净。
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眉头不再紧锁,呼吸平稳。
时间在静谧中流淌。飞舟破开云层,窗外是翻涌的白色海洋和澄澈的蓝天,一片祥和安宁。
就在这时,慕容诺婧的唇瓣轻轻翕动,发出一声模糊的呓语,声音很轻,如同羽毛拂过心尖,却清晰地钻入了秦夜鸩的耳中:
“夜鸩……”
她的声音带着梦境的柔软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
“能和你在一起……真好……”
她似乎无意识地在他肩头蹭了蹭,寻找一个更舒适的位置,语气里是前所未有的满足与安心,如同漂泊的船终于找到了港湾。
“希望……你不要离开我……”
最后几个字,近乎叹息,却蕴含着深深的不舍与期盼,直直撞入秦夜鸩的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