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阴影,声音带着压抑的艰涩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不……不必了。秦兄好意,泽季心领。她……她既在‘皿’处效力,想必有要事在身。我……我不能因一己私念,扰她正事,更……更不该让她卷入这是非之地。”
他推辞得坚决,甚至带着一种自虐般的克制。但秦夜鸩看得分明——那紧握到指节发白的手,那微微颤抖的肩膀,那眼底深处几乎要溢出来的渴望和痛苦。
这份口是心非的拒绝,比任何直接的恳求都更能说明问题。他太想见她了,想得心都在抽痛,却又怕给她带来危险,怕自己卑微的思念成为她的负担。
秦夜鸩心中那冰冷的棋盘上,代表赵泽季的这颗棋子,其价值再次飙升。这份炽热、压抑、几乎要将他自己焚烧殆尽的思念,这份为了保护对方而甘愿忍受煎熬的卑微守护……实在是……太完美了。
“殿下高义。”秦夜鸩站起身,语气平淡无波,仿佛只是接受了一个再寻常不过的答复,“如此,秦某便先行告辞了。殿下……珍重。”他微微颔首,动作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秦兄慢走。”赵泽季也起身相送,声音有些沙哑。他看着秦夜鸩推开那扇简朴的木门,清瘦挺拔的身影融入外面清冷的宫道,仿佛带走了一丝刚刚燃起又被强行掐灭的希望之火。
木门轻轻合拢,隔绝了内外。
秦夜鸩走在僻静的回廊中,寒风拂过他深邃的眼眸,那里面再无半分在赵泽季面前的平静或引导,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幽寒和一丝玩味的算计。
棋子已入局,情感已点燃,只待合适的时机,将这炽热的“思念”化为焚毁蒙渊皇权死局的第一把烈火。
下一步,该落子何处了?他嘴角那抹冰冷而深邃的弧度,在无人可见的阴影里,再次无声地扬起。
当天晚上……
秦夜鸩独自坐在自己简朴的房间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的通讯铜镜。窗外,皇都的灯火在夜色中勾勒出巍峨宫殿的轮廓,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压迫感。他刚刚结束与师父慕容诺婧的晚餐,那场景还清晰地印在脑海中。
慕容诺婧那张比实际年龄更显稚气,此刻却板得紧紧的脸又浮现在眼前。她放下碗筷,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夜鸩,军令下来了,明日辰时三刻,我们随蒙渊帝国主力及各大宗门援军一同开拔,前往北境。”
秦夜鸩当时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甚至刻意让语气带上一点少年人应有的好奇:“嗯,知道了师父。也好,正好可以见识一下北岳圣地的风光。”
“风光?”慕容诺婧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恨铁不成钢的薄怒,“我们是去打仗!是去和那群茹毛饮血的荒兽拼命!北境现在就是修罗场!你以为是去游山玩水吗?给我收起你这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战场之上,瞬息万变,若你胆敢脱离大队半步,或是轻敌冒进,那些荒兽可不会跟你讲什么道理,只会把你撕碎了当点心!”
她严厉地瞪视着秦夜鸩,仿佛要将他脑子里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都瞪出去。
秦夜鸩立刻垂下眼帘,摆出十足的恭顺姿态,连忙认错:“师父教训的是,是徒儿想岔了,定当谨记师父教诲,绝不敢有半分懈怠。”他那认错的速度和诚恳,让慕容诺婧的火气像打在棉花上,哼了一声,才算是揭过。
回到此刻的房间,秦夜鸩最后长长地、无声地叹了口气。那叹息里,没有对战场凶险的恐惧,也没有对师父责备的委屈,更像是一种尘埃落定后的短暂休憩。他需要调动的“棋子”,必须到位了。
他不再犹豫,指尖凝聚起一丝微不可察的灵力,激活了手中的通讯铜镜。镜面如水波般荡漾,片刻后,清晰的画面浮现出来——是他在南岳圣地隐周山山寨的伙伴们。陈坚宇那张敦厚又带着点警惕的脸占据了主要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