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夜鸩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带着雪沫寒气的空气。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眸中所有翻腾的复杂情绪已被强行压下,重新被冰冷而坚定的意志所取代。
他做出了决定。
等此件事了,无论结果如何,是龙潭虎穴还是万丈深渊,他都必须去一趟涂山国。
不是为了任务,不是为了报酬,甚至不是为了那所谓的命定红线。
只是为了亲眼看看,那个记忆里的小女孩,如今……究竟变成了什么模样。
夜,更深了。北风依旧在磐石驿外呼啸,但秦夜鸩心中翻涌的风暴,已悄然改变了方向。
翌日清晨,磐石驿的积雪在初升的阳光下反射着刺眼的光芒。秦夜鸩换上了长安宗内门弟子的制式服饰,深蓝近黑的衣料衬得他身形挺拔,却掩不住那股骨子里的冷冽。他收敛了所有外露的情绪,昨夜那片刻的失态与恍惚仿佛从未发生,只剩下深潭般的平静。
长安宗宗主杨文广,一位须发皆白却精神矍铄、目光如电的老者,亲自带队。慕容诺婧侍立在外祖父身侧,她今日换了一身更为庄重的月白长裙,清丽如画,气质出尘。她目光扫过队伍,在秦夜鸩身上微微一顿,秀气的鼻尖不易察觉地动了动,眼中掠过一丝疑惑。
待队伍行至宫门等候通传的间隙,慕容诺婧悄然靠近秦夜鸩,压低的声音带着探究:“夜鸩,你身上……怎么有股淡淡的异香?”那香气清甜中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狐族特有的媚惑,绝非秦夜鸩平日清冷干净的气息。
秦夜鸩心头微凛,面上却不动声色,甚至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无奈:“昨夜在驿馆附近巡视,想看看有无荒兽残余踪迹,不慎惊扰了一只避寒的雪狐。许是那时沾上的吧。”他语气平淡,理由合情合理,北境雪狐虽不常见,却也并非没有。
慕容诺婧清澈的眼眸凝视了他片刻,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人心。秦夜鸩坦然回视,眼神里只有一丝因被师父“盘问”而起的无辜。最终,她似乎接受了这个解释,微蹙的眉头舒展开来,轻轻“嗯”了一声,叮嘱道:“皇宫重地,规矩森严,不比宗门。你虽为护卫弟子,亦需谨言慎行,莫要惹出事端。”
“弟子明白,定当谨记师父教诲。”秦夜鸩垂首应道,声音恭敬。抬起头时,他深邃的目光落在慕容诺婧精致的侧颜上,那专注而隐忍的凝视中,藏着只有他自己才懂的炽热。慕容诺婧并未察觉,只是对他点了点头,转身回到了杨文广身侧。
“诺婧,”杨文广声音沉稳,“你随我入殿,其他弟子在外候命。夜鸩,”他看向秦夜鸩,“你心思缜密,在外留意。”
“是,宗主。”秦夜鸩与慕容诺婧同时应声。
两人目光再次短暂交汇。
“师父保重。”
“你也……小心。”
简短的告别,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慕容诺婧随着杨文广和其他宗门的长老、代表们,在宫侍的引导下,步入了那座象征着蒙渊帝国最高权力、气势恢宏的议政大殿。沉重的殿门缓缓合拢,将里面的风云变幻暂时隔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