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的晌午,王风带着刚采集整理好的数种灵植草药,再次来到百草阁后堂,身后跟着换上新衣、却依然难掩局促不安的柳小莹。
百草阁内室。桌上散落着几株新鲜带着水汽、品相上佳的雾蓝花叶。陈清坐在檀木大案后,指尖拂过那蓝紫色的叶片,笑容中带着一如既往的客套:“王老弟这次亲自送来,倒是比上次那些更好几分了。”他抬眼,目光掠过侍立王风身后半步,那个低垂着头、一身洗得发白粗布衣、小手紧紧攥着衣角、难掩紧张的瘦小女孩,眼中滑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惊讶。
王风并未落座,神情平稳:“陈管事,此乃柳小莹,我新收的侍女。日后我若闭门参悟法诀,灵田内一些俗务杂事,或需她代为跑腿,交付这些草药。届时还望陈管事不弃,行个方便。”他话说得轻描淡写,但“代为交接”四字分量却明明白白,等同于在百草阁这头“备了案”,给柳小莹披上一件小小的护身符。
陈清何等人物,瞬间便明白了其中关节,王风是真的准备闭关了或者是准备外出。他看着柳小莹那张稚气未脱、紧张得嘴唇都有些发白的脸,再想到王风在灵植一道上神乎其技的本事(那些远超正常品质的雾蓝花叶就是铁证),笑容便自然又加深了几分。
“原来如此!小莹姑娘是吧?果然清爽伶俐!”陈清呵呵一笑,眼角余光在柳小莹身上快速扫过,这少女脚步虚浮,目无神光,显然连炼气门槛都未触及,仅是个普通丫头罢了,“好说好说!既是王老弟信任之人,我百草阁岂有不周全之理?小莹姑娘日后若有事,可持此物来阁中寻我便是。” 说着,他从案下抽屉里随手取出一块小儿巴掌大的长方形褐色木牌,一面刻着“百草”篆字,一面刻着“陈”字,边缘圆钝无棱角,表面粗糙,木纹却带着天然韧性,“小小信物,不足挂齿。”
王风微微颔首,代柳小莹接过那粗糙木牌,直接塞进她冰凉微湿的小手里。木牌的纹理似乎透过手掌直抵心口,她知道,这小小的牌牌,是替公子在外面开口说话的钥匙!
“多谢陈管事。”王风的声音平淡无波,带着柳小莹转身离去。柳小莹甚至忘了应有的礼节,只攥着那木牌,像个木偶般亦步亦趋地跟着。
接下来的日子,青木坳多了一丝生气。柳小莹是个肯吃苦的,每日天色微亮便已起身。她先去溪边挑来冰凉的山泉水,小心翼翼地浇灌那片被圈定好的灵植外围区域,水流落下,溅湿她的裙角,她也浑不在意。浇完水,便开始除草。她弯着腰,动作生疏却极其认真专注。
而王风,则在远处木屋前的空地上打坐,一缕强大的神识却如无形的触须,始终悄然萦绕在柳小莹周围。灵田边缘,那片被划给柳小莹的区域。瘦弱的小姑娘正半蹲在湿润的灵土田埂上,动作显得生疏僵硬。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避开那些标注过位置的小小“银露点”嫩芽,目标锁定几根从云纹草根部顽强钻出的纤细野茅。少女指尖因为紧张微微发着抖,试探着接近草茎……就在指尖触碰到那带着微微倒刺的野草根部时,奇异的现象出现了。
她的指尖周围,那原本只有王风超强神识才能捕捉到的纯净“莹白微光”,微不可察地流转了一下,与此同时,那几株原本根系深扎土中、极其坚韧难拔的野茅,竟顺着她轻轻一拔的动作,连着完整的根须被轻松带离土壤!甚至没有多少泥土被粘连带起!柳小莹自己并未察觉任何异样,她的全副心神都还在“避让银露点”的紧张上。看着轻易被拔出的杂草,她有些茫然,又松了口气,很快将其放到一旁的杂草堆里,认真检查下一处。
“果然……”王风闭目凝神,心头了然。这神秘体质对草木植物的天然克制与吸引并存。那“莹白微光”每一次因靠近灵植而自发流转,都让王风心中多一分探究与期待。此女未来,于青木坳何止是侍女那么简单?不过眼下一切,待清河坊归来再深究不迟。
夕阳熔金,一层柔柔的光晕笼罩着这片小小天地。
远处那座新建的草舍顶,一缕炊烟袅袅升起,宁静而安稳,敞开的木门内,隐约可见柳母的身影。比起初来时的油尽灯枯,此刻的她面色虽仍带些久病后的苍白,精神却好了不少,正靠在门边的一张矮凳上,手里拿着一块粗布仔细缝补着什么,动作虽慢,却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