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云逸在韩护卫和雷豹陪同下离开的背影,消失在演武场的尽头,一直静立不动的文士幕僚终于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只有戚远能听见:“大帅,观此子言行,沉稳干练,心思缜密,目标明确,且深谙进退之道,确如徐大将军信中所言,是个人才,非是那等仗着钦差身份便目中无人、夸夸其谈之辈。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戚远目光依旧望着云逸离去的方向,手指无意识地在粗糙的船木公案上轻轻敲击着,发出笃笃的轻响,半晌,才淡淡道:“是人才,自然要用。我东南海疆,正值多事之秋,需才若渴。至于他是否真能堪当大任,能否在这潭深水中搅动风云,找到那星陨阁的七寸……还需拭目以待。”
他话锋一转,语气中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只是……其身份特殊,与那虚无缥缈的‘黄金血脉’牵扯甚深。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星陨阁对其如此‘青睐’,恐怕并非无因。此子未来,恐是步步惊心,福祸难料啊。”
幕僚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大帅所言极是。星陨阁所图非小,其搜寻‘圣血者’多年,如今这位云特使主动送上门来,恐怕……这东南之地,将因他而更加不平静了。”
戚远站起身,走到巨大的海疆舆图前,仰望着那一片蔚蓝之上的星罗棋布,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穿透图纸,看清隐藏在其下的所有暗流与漩涡。“在这波涛诡谲的东南,谁又不是在刀尖上行走,与命运对弈?无非是各凭手段,各安天命罢了。”
他沉默片刻,头也不回地吩咐道:“让我们的人,都警醒着点。一方面,配合云特使的调查,他要卷宗给人,要情报给信息,不必刻意设障;另一方面,盯紧市面上的动静,尤其是那些与海外联系密切的商行、码头帮会,看看这位云特使的到来,究竟会搅动多少沉渣,又会引出哪些藏在暗处的牛鬼蛇神。”
“是,属下明白。”幕僚躬身应道,悄然退下,安排事宜去了。
空旷的镇海堂内,只剩下戚远一人独立。他背负双手,身影在巨大的海图投下的阴影中,显得愈发挺拔而孤寂。窗外,海浪拍岸的声音隐约可闻,永不停歇。
云逸乘坐的马车,缓缓驶离了戒备森严的靖海大将军府,再次汇入泉州城繁华而充满生机的街流之中。他靠在车厢壁上,闭上双眼,看似在休息,脑海中却在飞速地梳理着刚才与戚远、戚明月会面的每一个细节,分析着获得的信息,评估着当前的局面。
与戚远的初次会面,比他预想的要稍微顺利一些。虽然没有得到格外热情的欢迎或是毫无保留的支持,但至少获得了基本的认可、必要的合作权限与信息渠道,没有遭遇明显的抵触或刁难。这已经是一个相当不错的开局。那位戚明月将军,专业、干练,看起来是个务实、可以共同做事的同僚,这对于后续的调查至关重要。
然而,云逸心中清楚,这仅仅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戚远的态度依旧保留,水师内部可能存在的隐患如同暗礁,星陨阁在此地经营日久,根深蒂固,绝不会轻易暴露。真正的考验,在于如何在这片陌生而复杂的海域上,准确地找到星陨阁的踪迹,并成功地撬开他们坚硬的外壳。这需要智慧,需要耐心,更需要实力。
他下意识地内视丹田,那环状气旋依旧在平稳而有力地旋转,气旋内的真气雨滴愈发密集活跃,仿佛也感受到了这南方水泽之国的气息,流转间带着一丝欢快与渴望。化雨成河,突破五品“自如”境的那层隔膜,似乎越来越薄了。他有一种预感,在这充满挑战的东南之地,他的武道修为,或许也将迎来一次关键的蜕变。
马车轻微颠簸着,窗外是泉州城永不停歇的喧嚣。云逸睁开眼,目光透过车窗,望向远处那片蔚蓝的天空与隐约可见的海平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