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锋营的晚饭,与其说是一顿饭,倒不如说是一场关乎生存的预演。
一口大铁锅架在空地上,锅中翻滚着稀得能映出人影的粟米粥,偶尔可见几片干瘪的菜叶在其中沉浮。不论新兵还是老兵,每个士兵分到的,仅仅是粗陶碗底那么一点粥水,外加半个黑乎乎、硬得如同砖头一般的杂粮饼。
云逸捧着属于自己的那份“晚饭”,蹲在角落里,满心欲哭无泪。这点食物,莫说填饱他这个正处于长身体阶段的十七岁小伙子的肚子,只怕连喂一只麻雀都嫌少。他看了看周围的那些老兵,他们似乎早已习以为常,三口两口就喝完了粥,拿着硬饼在碗里用力泡着,试图让它软和一点,然后面无表情地咀嚼、吞咽,眼神里没有丝毫对食物的渴望,只有麻木。
“这日子,比在天乾城蹲大牢还要凄惨……”云逸小声嘟囔着。在天乾城,就算是最潦倒的时候,他也能凭借“手艺”去熟食铺子“借”只烧鸡,或者去酒楼后厨“拿”点剩菜解解馋。可在这军营里,尤其是他们这个地处偏僻的炮灰营,除了土就是沙子,难道去偷耗子不成?
他咬了一口杂粮饼,差点没把牙崩掉。再瞧瞧碗里那清汤寡水的粥,一股绝望之感油然而生。不行,绝对不能这样下去!还没等上战场砍杀匈蛮,自己先饿死在这营地里,那也太憋屈了!
他那双如墨玉般的眸子开始习惯性地滴溜溜转动起来,宛如最精密的仪器,扫描着周围的一切。炊事兵、粮车、堆放物资的帐篷、老兵们藏私货的角落……
很快,他的目光锁定在了一个地方——那个负责分发食物的胖炊事兵。
那胖子腰间挂着一串钥匙,走路时叮叮当当作响,其中有一把格外小巧精致的黄铜钥匙,与他那油腻的形象极不相称。云逸留意到,胖子的目光时不时会瞟向不远处一个上了锁的小木箱,眼神里带着一种隐秘的得意和警惕。
有货!
云逸的心脏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跳动。那是猎人发现猎物时的兴奋。
他三口两口将碗底的粥水灌进肚子,又小心翼翼地把那半个能硌掉牙的饼子揣进怀里——万一偷鸡不成,这好歹还能撑一阵。然后,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缓缓向那堆放杂物和炊具的区域靠近。
机会很快就来了。另一个新兵不知为何和负责维持秩序的老兵发生了口角,推搡间撞倒了堆放好的几捆长矛,引发了一阵小小的骚乱。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
就是现在!
云逸像一道融入夜色的影子,借着杂物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溜到了那小木箱旁边。胖炊事兵的注意力完全被那边的争吵吸引,正伸着脖子看热闹。
云逸蹲下身,从怀里摸出一根细如发丝却异常坚韧的铁签——这是他谋生的家伙,藏得极为隐秘,连征兵时都没被搜出来。他耳朵贴近锁孔,手指稳得没有一丝颤抖,铁签探入,细微的触感通过指尖传来……
“咔哒。”
一声轻不可闻的脆响,锁开了。整个过程,不到三个呼吸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