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澈同志,等一下!”
他刚跑到走廊上,就被那位西北来的干部给堵住了。那干部一脸激动,手里拿着个小本子,气喘吁吁地追上来:“江澈同志,你刚才说的那个‘产业生态化’,能不能再……”
“不好意思,我内急!”江澈面不改色,丢下一句话,绕过他,脚下的步伐更快了。
“江澈同学!”
刚拐过一个弯,迎面又撞上了几个女同学,她们手里同样拿着笔记本,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像是追星的小粉丝。
“那个‘心智空间’,我们没太听懂……”
“厕所在哪边?”江澈一脸焦急地四下张望,演技逼真到足以拿下一座小金人。
女同学们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给他指了指方向。
“谢谢!”
江澈道了声谢,一溜烟地跑了。
从大教室到宿舍楼,短短五百米的路,他感觉自己像是参加了一场障碍越野赛。不断有人从各个角落里冒出来,试图拦住他,和他探讨“森林”与“工厂”的哲学思辨。
他时而声称要去打印文件,时而表示接到了领导的紧急电话,甚至还假装认错了人,对着一个迎面走来的中年教授热情地喊了一声“二舅”。
等他终于甩开所有人,逃回自己的宿舍,反锁上门的那一刻,他整个人都虚脱了,靠在门板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太可怕了。
这帮人,比瀚海省的沙尘暴还可怕!
他瘫坐在椅子上,感觉身体被掏空。脑海里,那个可怜的海绵宝宝小人,正躺在担架上,被救护车拉走,旁边派大星哭得撕心裂肺。
【叮!警告!宿主‘存在感’大幅提升,已突破安全阈值!】
【当前摸鱼环境评级已从‘优秀’,断崖式下跌至‘高危’!】
【请宿主立刻采取有效措施,降低自身关注度,否则‘完美躺平’计划将彻底破产!】
系统的警告声,像一把盐,撒在了江澈千疮百孔的心上。
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完了,全完了。
他原本计划好的,在党校里当一年隐形人,每天看书喝茶,坐看云起云舒的美好生活,才过了不到一个月,就彻底化为了泡影。
……
与此同时,关于江澈和他的“叙事经济学”的讨论,正在校园的每一个角落里发酵。
王处长和李市长助理等人,没有立刻回宿舍,而是找了校园里一处僻静的亭子。几个人点了烟,围坐在一起,脸上都还带着未曾消散的震撼。
“服了,我是真的服了。”李市长助理狠狠吸了一口烟,吐出的烟圈都带着一股劫后余生的味道,“我今天才明白,什么叫‘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比人与狗都大’。”
“谁说不是呢。”王处长苦笑着摇了摇头,“我们还在纠结于Gdp、税收、就业率这些数字,人家江澈,已经在思考一个地方的‘灵魂’了。这根本不是一个维度上的竞争。”
“最可怕的是,”另一位同学插话道,“他那套理论,你仔细想想,从青龙镇的红酒小镇,到云州的老城改造,再到瀚海的两个大工程,全都能对上!他不是在空谈理论,他是一步一步,把自己的理论给实践出来了!”
“对!这就是最恐怖的地方!”王处长一拍石桌,“他这是‘知行合一’!我们学了那么多理论,到了地方上,还是老三样。他倒好,自己摸索出一条路,干成了惊天动地的大事,回过头来,再把这条路总结成理论。这叫什么?这叫‘从实践中来,到实践中去’的活学活用啊!”
亭子里陷入了一阵沉默。
所有人都被这个结论给镇住了。
过了许久,李市长助理才悠悠地开口,语气里带着无限的感慨:
“以前听人说,有些人生来就是为了改变世界的,我还不信。现在,我信了。”他顿了顿,掐灭了烟头,用一种近乎梦呓的语气说,“以后别叫他江澈同志了。”
“那叫什么?”众人好奇地问。
“叫‘江神’吧。”
“江神?”
“对,江河的江,神仙的神。”李市长助理斩钉截铁地说,“凡人,已经不足以形容他了。”
“江神……”王处长咀嚼着这个词,眼睛越来越亮,“这个称呼,贴切!太他妈贴切了!”
从此,“江神”这个称号,在中青班的这群天之骄子中,不胫而走。它成了江澈的专属代号,一个代表着智慧、远见和深不可测的符号。
而此刻,被封神的江澈,正躺在自己的床上,生无可恋地翻开了那本《天龙八部》。
他只想快点进入那个快意恩仇的江湖,忘掉今天发生的一切。
书页翻到了乔峰在聚贤庄力战群雄的段落,英雄末路,悲歌慷慨。
江澈看着看着,忽然觉得,自己比乔峰还惨。
乔峰是身不由己,被逼着跟整个武林为敌。
而自己,也是身不由己,被逼着跟整个班级的同学“为师”。
他只想当个扫地僧,结果硬是被推上了武林盟主的宝座。
他叹了口气,关上书,觉得心累。还是睡一觉吧,也许明天醒来,大家就把这事给忘了。
他刚闭上眼睛,准备酝酿睡意。
“咚,咚,咚。”
一阵不轻不重的敲门声,在寂静的宿舍里,显得格外清晰。
江澈一个激灵,从床上坐了起来。
谁?
他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透过猫眼往外看。
门外走廊的灯光下,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班主任,林博。
他手里没有拿笔记本,而是端着一个保温杯,脸上挂着和煦得让人头皮发麻的微笑。
他似乎是感觉到了门后的目光,抬起头,对着猫眼的方向,笑得更加亲切。
“江澈同学,开门呐,我知道你在里面。”
“别紧张,不谈工作,不谈学术。”
“就是……睡不着,想找你聊聊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