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年纪大了,人微言轻,或许王志强认为他翻不起什么浪花,又或者,留着他,在某些特殊时刻还能起到某种作用。
可王志强一定没有放松对他的监控。
二十年来,张文清可能一直活在某种无形的监视之下。他不敢说,不能说,只能带着这个秘密,苟延残喘。
直到最近。
直到江澈这个不速之客,开始翻动那些尘封的档案。
或许是江澈在档案馆的查询行为,又或许是他在人事系统里的搜索,触动了王志强埋设的某个警报。
王志强感觉到了危险。
他意识到,那个被他遗忘在角落里的老会计,可能要成为突破口了。
于是,都等不及江澈找上门。
一颗“心梗”的炸弹,精准地在张文清的胸腔里引爆,让他带着所有的秘密,永远地闭上了嘴。
江澈将笔重重地按在纸上,在那张关系网的顶端,写下了四个字。
——“天衣无缝”。
他看着这四个字,只觉得浑身发冷。
这是一个何等可怕的对手。他的耐心、他的狠辣、他的布局能力,都远远超出了一个普通官员的范畴。他不是在玩弄权术,他是在经营一盘长达二十年的棋局,所有的人,都是他棋盘上可以随时舍弃的棋子。
江澈甚至怀疑,如果不是系统发布了这个要命的任务,这份档案会永远烂在书柜的角落里。再过几十年,当王志强安然退休,颐养天年,谁还会记得二十年前,有一个叫林国栋的乡镇干部,曾蒙冤入狱?
历史,真的就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
江澈烦躁地把笔扔在桌上,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他感觉自己惹上了一个天大的麻烦。这已经不是简单的为别人翻案,保住自己“道心”的问题了。他感觉自己像一个无意中闯入黑熊领地的人,现在,那头黑熊已经闻到了他的气味,正从沉睡中缓缓睁开眼睛。
“我就是想摸个鱼而已啊……”江澈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至于吗?至于要跟一个副市长玩命吗?”
系统那句“摸鱼不香”的诅咒,此刻听起来充满了恶毒的嘲讽。
何止是不香,这茶喝下去,怕是会烫穿肠子。
放弃?
这个念头再次冒了出来。
现在收手,还来得及。把这张纸烧了,把档案袋塞回原处,就当一切都没发生过。王志强远在云州,他就算有所警觉,也不可能查到一个刚上任的县委秘书头上。
只要自己以后不再碰这件事,风头很快就会过去。
可是……
江澈的目光,落在了纸上“林国栋”那三个字上。
他想起了档案里,林国栋那张黑白照片。一个戴着眼镜、面容清瘦的中年男人,眼神里透着一股书卷气和理想主义的光。
他想起了档案里,林国朵的妻子在他入狱后不久,就带着女儿远走他乡,至今下落不明。
一个原本幸福的家庭,一个本该大有作为的干部,就这样被碾得粉碎。
而那个罪魁祸首,却一路高升,成了人民的父母官,人前道貌岸然,人后心如蛇蝎。
江澈发现,自己做不到视而不见。
上一世,他卷生卷死,见惯了官场的尔虞我诈,甚至他自己也曾是其中的一员。可他从未害过人,他有他的底线。
而王志强的所作所为,已经远远击穿了任何一个正常人能够容忍的底线。
这不是权斗,这是作恶。
“妈的。”江澈骂了一声,重新坐回椅子上,眼神却变得异常坚定。
他知道,自己已经退无可退。
这不仅仅是为了完成系统任务,保住自己未来的喝茶生涯。
更是为了给自己心里那个还没死透的、叫做“公道”的东西,一个交代。
王志强自以为他已经处理掉了所有的线索,抹去了一切痕迹。
但他算错了一件事。
他算错了一个二十年后,带着【过目不忘】和【最强摸鱼系统】的重生者,会因为一次午睡,意外地闯入他完美的棋局。
现在,人证张文清死了。
这条路,被彻底堵死。
江澈看着那张关系图,目光在上面缓缓移动。
他必须找到一条新的路。一条王志强意想不到的路。
既然人证没了,那就只能从物证上想办法。
当年那本用来陷害林国栋的假账本,是所有罪恶的源头。案子结束后,这本账本作为关键证据,应该被法院封存。
可二十年过去,这种普通的刑事案件物证,大概率早就被销毁了。
这条路,似乎也是一条死路。
江澈的眉头紧紧锁了起来。他感觉自己又一次被逼入了绝境。
他下意识地拿起笔,在“张文清”这个名字上,画了一个圈。
人虽然死了。
但一个人活在这世上几十年,总会留下点什么。他的家人,他的房子,他生前用过的东西……
等等。
江澈的笔尖猛地停住了。
他想起了社保局那个人说的话。
“上个月他儿子来办的手续……”
张文清,有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