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哥,这锦旗挂哪儿?”小李殷勤地问,“我看就挂在咱们办公室最显眼的那面墙上!让所有来办事的人都看看,咱们党政办,是有能人,有靠山的!”
“对对对,就挂那儿!”众人纷纷附和。
江澈想说,要不就收进储藏室的柜子里吧,别太张扬。但看着同事们那一张张热情洋溢的脸,他知道,自己但凡说出一个“不”字,他们又能脑补出一部“高人淡泊名利,不愿居功自傲”的十万字大戏。
算了,累了,毁灭吧。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小李搬来梯子,老刘扶着,几个人七手八脚,郑重其事地将那面鲜红的锦旗挂在了墙壁正中央。
“一心为民,公正无私;老兵靠山,恩深义重。”
十六个金光闪闪的大字,像十六盏探照灯,将江澈最后的“隐身角落”照得亮如白昼。他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这面锦旗,它像一个巨大的感叹号,时刻提醒着他——你的躺平计划,已经彻底破产了。
这一天剩下的时间,对江澈来说,简直是度日如年。
来给他倒水的同事变多了,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探寻的微笑。
找他“请教工作”的同事也变多了,哪怕只是一个简单的表格格式问题,也要先恭敬地问一句:“江副主任,您看这事儿,从‘格局’上来说,应该怎么处理?”
江澈全程保持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用“嗯”、“啊”、“还行”、“挺好的”、“你们看着办”等万能词汇,艰难地应付着。
他感觉自己的脸都快笑僵了。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铃声响起,江澈如蒙大赦。他第一个抓起背包,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逃离了办公室,逃离了那个让他浑身不自在的是非之地。
走出镇政府大门,呼吸到外面自由的空气,江澈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夕阳的余晖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看着空旷的街道,心里盘算着,这波风头,大概要持续个一两周才能过去。这段时间,自己还是尽量夹着尾巴做人,能不说话就不说话,希望能尽快让大家忘记这件事。
他刚准备拐向回家的那条小路,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不远处那棵大槐树下,站着一个笔挺的身影。
那人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军装,身姿如松,嘴里叼着一根没点燃的烟,目光沉静地望着镇政府的大门方向,似乎在专门等什么人。
是张国栋。
江澈的脚步瞬间顿住,掉头就想往另一个方向走。
“小江同志!”
张国栋洪亮的声音已经从背后传来,不带丝毫疑问,充满了肯定。
江澈的身体一僵,逃跑计划再次宣告失败。他只能转过身,脸上重新挂起那副快要成为永久面具的微笑:“张老,您……还没回去啊?”
张国栋迈着沉稳的步子走了过来,他不像白天在大院里那般激动,神情严肃了许多。他走到江澈面前,将嘴里的烟取下,扔进一旁的垃圾桶,一双饱经风霜的眼睛,牢牢地锁着江澈。
“白天人多,有些话不好说。”老兵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我专门在这里等你。”
江澈心里咯噔一下,一种比白天被众人围观时更强烈的不安感涌了上来。
他有预感,这位执拗的老兵,接下来要说的话,恐怕比那面锦旗还要烫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