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细节,天宇记得比谁都清楚。老师傅左手小指的指甲确实缺了一小块,每次握刻刀时,那里都会顶着块小小的创可贴,他说“这样能提醒自己,木头有灵,不能急”。
“记不清了。”天宇避开关谷的目光,走到画架前,“这个尾巴的角度确实比之前好,像被风吹得微微一颤。”
关谷却没被转移话题,他把木雕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绕着天宇走了半圈,像在打量一件艺术品:“天宇,你去过大阪?”
“去过几次,出差。”天宇的回答滴水不漏。
“去过城公园附近的小巷?”
“可能路过过。”
“见过左撇子的木雕匠人?”
天宇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关谷,为什么突然问这些?”
关谷扶了扶眼镜,语气认真:“因为这个木雕。‘木心堂’的老板从不卖成品,只接受定制,而且每个作品都有独有的编号,在猫的左耳后面。”他翻到木雕的左耳,果然看到个极小的“七”字,“这是第七个定制作品,我记得很清楚,老板说第七个要留给‘懂木头的孩子’。”
他看着天宇,眼神里的疑惑越来越深:“当年我在工坊待了三个月,老板总说‘有个叫阿宇的孩子,比你懂木头’,说我太急,刻出来的东西‘喘不过气’。你说……这个阿宇,会不会就是你?”
阳光从窗外斜射进来,在两人之间划开一道亮线。天宇的影子落在地上,像被钉住的困兽,一动也不动。
“你想多了。”他的声音有些干涩,“我连刻刀都不会握。”
关谷却摇了摇头,指着猫咪的眼睛:“老板说,镶嵌黑曜石要斜着嵌三分,才能让光折射出流动感。你看这个角度,和他教我的手法分毫不差。除非……是他亲手教出来的人,否则刻不出这种‘会眨眼’的效果。”
天宇没再反驳,只是拿起桌上的木雕,轻轻摩挲着底部的“谷”字。那年他离开大阪前,老师傅把他叫到工坊,说“这个‘谷’字,你替我还给那个总画猫的孩子”。他当时没懂,直到今天看到关谷对着木雕发呆的样子,才忽然明白——老师傅早就知道,他们会以这样的方式重逢。
“或许……真是巧合。”天宇把木雕放回关谷手里,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动,“如果喜欢,就留着吧。说不定……这就是它该去的地方。”
关谷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又低头看向木雕。猫咪的眼睛在光下轻轻闪烁,像在诉说着什么。他忽然想起老板当年说的话:“有些东西会迷路,但总有一天,会顺着纹路找到该去的地方。”
他拿起放大镜,仔细看着那个“七”字编号,忽然发现数字旁边还有个极小的刻痕,像片枫叶——那是天宇外套上总别着的胸针图案。
“难道……”关谷的心跳开始加速,“阿宇真的是他?”
画室里静悄悄的,只有铅笔划过纸面的沙沙声。关谷把木雕放在画架旁,猫咪的眼睛正对着他的插画,像是在无声地确认着什么。这个偶然出现的旧物,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不仅在关谷心里激起了涟漪,更在天宇隐藏的过往里,投下了一道若隐若现的光。
而那道光背后,藏着的故事,显然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