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一菲的指尖还停留在那朵紫色牵牛花的花瓣上,柔软的触感带着清晨的露水凉意。天宇站在篱笆边,阳光顺着他的侧脸滑下来,在鼻梁投下一小片阴影,那道疤痕在光线下若隐若现——和记忆里那个总爱抢她糖葫芦的男孩眉骨上的疤,竟重合得分毫不差。
“你刚才说……”她的声音突然卡住,像被什么东西噎住了喉咙,手里的牵牛花“啪嗒”一声落在地上,花瓣在尘土里颤了颤。
天宇正低头踢着脚边的小石子,闻声抬头时,眼里还带着刚才说笑时的暖意:“嗯?我说这花像你小时候戴的那朵啊。”
“不是这个。”胡一菲的指尖开始发抖,她往前走了两步,鞋底碾过落在地上的花瓣,却浑然不觉。“你刚才说……你把偷摘的玉米藏在我床底下,被我妈发现那次。”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没察觉的紧绷,“那天是几号?”
天宇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她会追问这个。他挠了挠头,回忆了片刻:“记不清了……好像是六月中旬吧?那天下午下了场雷阵雨,你妈拿着鸡毛掸子追你,你躲在衣柜里哭,还是我把你拉出来,说玉米是我一个人偷的。”
轰——
胡一菲只觉得脑子里像炸了个响雷,嗡嗡作响。
六月中旬的雷阵雨。躲在衣柜里哭。鸡毛掸子。
这些碎片像被施了魔法,突然在她脑海里拼出完整的画面——那天她穿着新买的白裙子,被妈妈追得慌不择路,裙摆勾在衣柜门把手上撕了道口子,是那个男孩从外面撬开门缝,塞进来一颗水果糖,说“别哭了,我替你挨揍”。后来她确实没挨揍,却听见客厅里传来男孩被打得嗷嗷叫的声音,还有他爸骂他“就知道护着隔壁丫头”的怒吼。
那个男孩,眉骨上有块月牙形的疤,是爬树掏鸟窝摔的。
那个男孩,总爱抢她的零食,却会在她被欺负时第一个冲上去打架。
那个男孩,在她十岁生日那天突然搬家,临走时隔着车窗塞给她一个铁皮青蛙,说“等我回来找你”。
而眼前的天宇,眉骨上分明就有那么一块疤。眼前的天宇,刚才说起童年糗事时,眼里的狡黠和当年那个男孩如出一辙。眼前的天宇,此刻正弯腰捡起地上的牵牛花,用指腹小心翼翼擦掉花瓣上的尘土,动作和当年他帮她擦掉脸上的泥巴时一模一样。
“你……”胡一菲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得发疼,发不出完整的音节。她后退半步,后背撞到藤椅的扶手,发出“咚”的闷响,可她感觉不到疼。
周围的一切仿佛突然被按下了静音键。风吹过篱笆的沙沙声消失了,远处孩子们的嬉笑声听不见了,连天宇说话的声音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只有她自己的心跳声,擂鼓似的在耳边炸响,震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你怎么了,一菲?”天宇看出她脸色不对,快步走过来,手里还捏着那朵沾了土的牵牛花,“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胡一菲猛地抬起头,死死盯着他的眉骨。阳光正好落在那块疤痕上,把月牙的轮廓照得清清楚楚。她伸出手,指尖悬在半空,却怎么也不敢落下去,指尖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