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页面渐渐稀疏起来,有张毕业前夕的同学录,上面写满了稚嫩的留言。“胡一菲,你跑步很快,下次运动会一定要赢隔壁班!”“记得给我寄明信片,我在老家等你。”“你的橡皮借我用了半块,下次还你新的”……最底下有行小小的字,是小雅写的:“虽然总抢你冰棍,但我其实很喜欢你,到了新学校,要记得想我呀。”
胡一菲的指尖停在“小雅”两个字上,突然想起初中开学那天,她特意早起去老校区找小雅,却被告知她跟着父母去了外地。那天她在空荡荡的教室里坐了一上午,手里攥着准备送给小雅的橡皮,直到上课铃响才恍惚地离开。
相册的最后一页是张空白页,只有角落里贴着张小小的火车票,目的地是她现在居住的城市,发车时间是十年前的9月1日——那是她考上大学,第一次独自离开家的日子。票根旁边,有妈妈后来补写的一行字:“女儿长大了,要去更远的地方了,妈妈永远等你回家。”
胡一菲合上相册,指尖在封面上磨掉的“青春”二字上轻轻摩挲。原来那些以为弄丢的时光,早就被小心翼翼地收在了这里。行李箱的底层还藏着些零散的物件:一个缺了腿的塑料小熊笔架,是小学时参加绘画比赛的奖品;一本写满批注的《安徒生童话》,书页里夹着根干枯的书签,是小雅送她的第一份生日礼物;还有个皱巴巴的气球,上面印着“六一快乐”,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压得变了形,却还倔强地保持着膨胀的样子。
她把这些物件一件件摆到床上,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上面,像给旧时光镀上了层金边。那个缺腿的小熊笔架,她记得是因为自己没得第一,趴在桌子上哭,老师偷偷塞给她的,说“在老师心里,你就是最棒的”;《安徒生童话》里的批注,有小时候看不懂时画的问号,也有后来再读时写的“原来小美人鱼的牺牲,是因为爱呀”;那个皱巴巴的气球,是小学最后一个儿童节,全班同学一起放飞时,不小心掉在地上被她捡回来的,当时觉得能抓住个气球,就像抓住了整个夏天。
正看着,门口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胡一菲赶紧把东西往床底下塞,却被刚进门的丈夫撞个正着。“藏什么呢?”男人走过来,弯腰从床底拖出那个暗红相册,“这不是你说弄丢的那本纪念册吗?怎么在这儿?”
“我也不知道,刚在行李箱底翻出来的。”胡一菲拍了拍相册上的灰,“你看,这张合影里的我,是不是很傻?”
男人凑过来看了看,指着照片后排一个调皮比“耶”的男生,笑道:“这个更傻,你看他被老师瞪的样子。”他顿了顿,突然指着那个男生,“哎,这不是老周吗?上周同学聚会还见着呢,他说小时候总爱跟你抢跑道。”
胡一菲愣了愣,再看照片里那个比“耶”的男生,可不就是周远航?难怪上次同学聚会他见了她就笑,说“小时候总被你甩在后面,没想到现在你成了我上司”。
“世界真小。”她感慨着,又翻到小雅的留言,眼眶有点热,“不知道小雅现在怎么样了,当年没来得及跟她说再见。”
男人从身后抱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我托老周问问,他们好像还有联系。”
胡一菲点点头,指尖划过相册里的时光碎片,突然觉得,那些被遗忘的瞬间从未真正离开,它们只是悄悄藏在某个角落,等着某天被重新拾起,再一次温暖你的心。就像这行李箱底层的相册,装着的不只是照片和物件,更是那个慢慢长大的自己,和那些陪着她长大的人。
她把相册放进书架最显眼的位置,又把小熊笔架摆在书桌上,《安徒生童话》塞进床头的书堆里。至于那个皱巴巴的气球,她找了根绳子把它挂在阳台,风一吹,气球轻轻晃动,像在跟她招手,仿佛在说:“你看,那些日子,一直都在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