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鹰涧的战事,从拂晓一直持续到日头偏西。喊杀声、兵刃撞击声、垂死者的哀嚎声从未停歇,空气中弥漫着浓重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和硝烟气息。原本陡峭的山涧,已被尸体和破损的军械填平了数处,鲜血汇聚成涓涓细流,染红了山石和泥土。
忠义军将士们已经记不清击退了敌人多少次进攻。每个人的盔甲上都沾满了血污和尘土,手臂因为长时间挥动兵器而酸痛麻木,但眼神中的那团火却始终未曾熄灭。他们依托着熟悉的工事,用生命扞卫着身后的家园。
我不知疲倦地在防线上穿梭,双刀早已砍出了缺口,虎口被震裂,鲜血顺着刀柄流淌。扈成雪始终跟在我身侧不远处,她的箭囊早已射空,此刻双刀翻飞,依旧骁勇,但呼吸也已变得急促,额前散乱的发丝被汗水与血水黏在脸颊上。
石秀那边压力更大,他负责的正面防线承受了金军最猛烈的冲击。他如同鬼魅般出现在最危险的地方,短刀狠辣刁钻,专攻敌人要害,死在他手上的金兵军官不下十人,但他自己也添了几处新伤,左臂被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只是简单包扎,依旧死战不退。
“顶住!都给俺顶住!”鲁智深的怒吼声即便在混乱的战场上依旧清晰可闻。他伤势未愈,无法亲临一线冲杀,便坐镇在后方的指挥位置,声若洪钟,激励着士气。每每有阵地动摇,他那如同雷霆般的吼声总能让人心神一振。
然而,实力的差距,并非单靠勇气和意志就能完全弥补。
伤亡在持续增加。许多熟悉的面孔倒下了,再也站不起来。预备队已经全部投入了战斗,连负责后勤的青壮也拿起武器,填补到了防线的缺口上。
“武都头!箭矢快用尽了!”
“擂石滚木也不多了!”
“伤员太多,后方的救护快忙不过来了!”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传来。防线,就像一根被拉到极致的弓弦,随时可能崩断。
完颜彀英站在远处的高坡上,冷漠地注视着战场。他看出了忠义军的疲态和消耗。他损失了更多的兵力,但他耗得起。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用绝对的实力,一点点磨光对方的抵抗意志和有生力量。
“传令,投入铁浮屠!给我砸开一个口子!”完颜彀英终于动用了他的王牌。
沉重的马蹄声如同闷雷般响起。数百名身披重甲,连战马都覆盖着厚重皮毡铁片的金军铁浮屠,如同移动的堡垒,开始向落鹰涧防线中段缓缓推进。他们无视飞来的零星箭矢,手中的长矛、骨朵在夕阳下闪烁着死亡的光芒。
“是铁浮屠!小心!”有经验的老兵发出惊呼。
忠义军将士们的脸色变了。这种重甲骑兵,在平原地带几乎是无敌的存在,虽然山地限制了他们的机动性,但那种排山倒海般的冲击力,依旧不是血肉之躯和简陋工事能够轻易抵挡的。
“钩镰枪!准备钩马蹄!”石秀声嘶力竭地大喊。
有限的钩镰枪手被集中起来,紧张地盯着越来越近的钢铁洪流。但所有人都知道,这点准备,恐怕远远不够。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轰隆——!”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并非来自战场,而是来自金军大营的后方!紧接着,是滚滚浓烟冲天而起,伴随着隐约传来的喊杀声和混乱的马蹄声!
完颜彀英猛地回头,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惊愕的神色:“怎么回事?!”
几乎同时,戴宗如同旋风般冲到我面前,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声音都变了调:“二哥!援军!是援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