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说这些鸟话!”鲁智深头也不抬,“洒家看得起你,才救你!你这身筋骨,端的是了得,换做旁人,早死十回了!”
他包扎完武松最严重的几处伤口,又看了看蜷缩在角落低声啜泣的潘金莲,皱了皱眉,从怀里摸索出一块用油纸包着的、硬得如同石头的炊饼,扔了过去。
“吃点东西,哭个甚!人还没死呢!”
潘金莲被他一吼,吓得止住了哭声,看着地上那块炊饼,犹豫了一下,终究是腹中饥饿,还是小心翼翼地捡了起来,小口小口地啃着。
武松缓过一口气,心中牵挂兄长,对鲁智深道:“鲁大哥,我兄长武大郎,还在紫石街家中,不知安危,我…”
“你且安心养伤!”鲁智深打断他,“洒家虽是个粗人,也知轻重。你如今这模样,出去就是送死!待天亮,洒家替你走一遭,去打探消息!”
武松知道他说的是实情,自己此刻确实是寸步难行,只得点头:“有劳鲁大哥…小心行事。”
“放心!”鲁智深拍了拍胸膛,“洒家省得!”
夜色深沉,破庙内一片死寂。武松靠在墙上,运起微弱的内息调理伤势,但失血过多,内腑也受了震荡,效果甚微。鲁智深则抱着禅杖,坐在庙门口,如同一尊门神,警惕地注视着外面的动静。潘金莲蜷缩在另一个角落,抱着膝盖,将头埋在臂弯里,身体微微发抖,不知是冷还是怕。
时间一点点流逝。武松心中焦虑万分,兄长的安危,顾永的情况,县衙的动向,那神秘“青枭”的威胁…千头万绪,纷至沓来。他知道,杀了西门庆,只是掀开了更大风暴的序幕。接下来的路,恐怕更加艰难。
但他不后悔。有些事,明知是绝路,也必须去走。有些血仇,必须以血来偿。
只是,连累了这位刚结识的鲁达大哥…
他看向庙门口那雄壮的背影,心中充满了感激与歉疚。
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鲁智深回过头,咧嘴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齿:“武松兄弟,莫作娘儿们姿态!洒家行事,但求心安!看你顺眼,便救你,天王老子也管不着!睡吧,天塌下来,有洒家顶着!”
武松闻言,心中一定,不再多想,闭上眼睛,竭力调息。有如此豪杰并肩,纵使前路是刀山火海,又何惧之有?
只是,他脑海中,又不自觉地闪过那邋遢老道留下的字条:“东城隍庙,三更至。”
三更已过。他失约了。
不知那老道,是否还在等待?他留下的那句“欲破迷局”,又所指为何?
这阳谷县的迷局,在西门庆死后,非但没有解开,反而变得更加扑朔迷离了。
远处,隐隐传来了四更的梆子声。
天,快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