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奥波德斯克ron城堡矗立在萨尔茨堡郊外的山脊上,如同一个从中世纪穿越而来的巨人,沉默地俯视着脚下灯火璀璨的城市。夜幕将它古老的石壁染成深蓝,只有狭窄的窗口透出昏黄的光晕,与远处现代城市的霓虹形成诡异的重叠。
一辆黑色的迈巴赫无声地滑过吊桥,碾过古老的石板路,停在城堡厚重的主门前。空气清冷,带着草木和石头的寒气。
车门打开,陈默走了下来。他换上了一身AUA紧急置办的bck tie礼服,剪裁精良的黑色西装勉强遮掩了病号服下的绷带和身体的虚弱,却掩不住他苍白脸上那双过于锐利、仿佛燃烧着幽暗火焰的眼睛。每呼吸一口冰冷的空气,肋骨都传来清晰的抗议。
零跟在他身后半步,同样一身黑衣,气息收敛得如同融入夜色的影子,只有那双眼睛,如同最精密的雷达,瞬间扫过城堡每一个可能的狙击点和监控盲区。
一名穿着古典燕尾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老管家无声地出现,微微躬身,用带着浓重德语口音的英语说道:“陈先生,斯特拉克先生已恭候多时。请随我来。”
厚重的橡木大门缓缓打开,温暖的光线、悠扬的古典乐(似乎是某首冷门的巴赫无伴奏大提琴组曲)以及一种混合着雪茄、古董家具和昂贵香水的复杂气息扑面而来。门内并非想象中的金碧辉煌,而是保留了古堡的原始风貌——裸露的巨石墙壁、巨大的木质横梁、壁炉里燃烧着整根的原木,但细节处却处处彰显着惊人的财富和低调的掌控力:墙上悬挂的抽象派画作是真迹(陈默认出其中一幅价值数千万美元的罗斯科),角落里随意摆放的中国瓷器可能是明清官窑,就连空气中那丝若有若无的雪茄烟味,也来自某种限量版的古巴极品。
这里不是暴发户的炫耀场,而是老钱资本精心构筑的、用以彰显权力和品味的巢穴。
老管家引着他们穿过几个挂满古老盔甲和壁毯的房间,最终来到一个相对较小的厅堂。这里更像一个私人图书馆,四壁直到天花板都是深色的桃木书架,摆满了厚重的古籍。壁炉燃得正旺,火焰跳跃着,在几个或站或坐的身影上投下晃动的光影。
约阿希姆·斯特拉克就站在壁炉旁,手里端着一杯琥珀色的烈酒,正与一位头发花白、穿着丝绒吸烟夹克的老者低声交谈。看到陈默进来,他脸上立刻浮现那标志性的、温和而洞悉一切的笑容。
“陈先生,非常准时。欢迎来到利奥波德斯克ron。”他迎上前几步,目光在陈默略显僵硬的步伐上停留了一瞬,笑容不变,“希望这身礼服还合身。这位是冯·海因里希爵士,奥地利国家银行的前任理事,也是Apc的长期挚友。”
那位冯·海因里希爵士转过身,露出一张布满皱纹、却带着鹰隼般锐利目光的脸,只是微微颔首,态度矜持而疏离。
陈默的目光快速扫过厅内其他人。一个穿着定制西装、大腹便便的俄罗斯天然气寡头,正粗鲁地咀嚼着雪茄;一个容貌艳丽、眼神却如冰刃的亚裔女人,独自站在阴影里,摇晃着香槟杯;还有一个看起来像是学者、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正痴迷地研究书架上一本古籍的烫金标题…
这些人,无疑都是全球资本食物链顶端的掠食者。而斯特拉克将他引到这里,就是要让他看清彼此之间那令人绝望的鸿沟。
“只是一个小型的、朋友间的聚会,放松些,陈先生。”斯特拉克递给他一杯酒,语气轻松,仿佛真是来闲聊的,“听说陈先生对算力的未来有独到的见解,冯·海因里希爵士对此也很感兴趣。”
冯·海因里希爵士用低沉而缓慢的德语说了句什么,旁边的翻译立刻低声对陈默说:“爵士问,你认为,比特币的算力竞赛,最终会导向能源的军备竞赛,还是…协议的寡头垄断?”
一个问题,直指核心。带着居高临下的考较意味。
所有目光瞬间聚焦在陈默身上。壁炉的火光在他苍白的脸上跳动。
陈默接过那杯酒,没有喝,指尖感受着水晶杯壁的冰凉。他迎着那些审视的、漠然的、或带着隐秘恶意的目光,声音嘶哑却清晰地开口,用的是略显生硬但足够达意的英语:
“能源是血液,协议是骨骼。但最终掌控一切的,是书写规则的大脑。”他顿了顿,目光毫不避讳地看向斯特拉克,“而有些人,既想垄断血液,又想控制骨骼,最终…还想成为那个唯一的大脑。”
话音落下,厅内出现了一瞬间的死寂。只有壁炉里木柴燃烧的噼啪声。
斯特拉克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变,甚至加深了些许,仿佛听到了极其有趣的见解。但那双透明的灰蓝色眼睛里,闪过一丝极淡的、冰冷的锐芒。
冯·海因里希爵士浑浊的眼中则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似乎没料到这个看起来虚弱不堪的年轻人,言辞如此锋利,直指Anchorpot的野心。
就在这时,那个一直在研究古籍的学者模样的男人,忽然合上书,转过身,推了推金丝眼镜,看向陈默,用一种带着神经质兴奋的语速说道:“规则的书写…需要密码。古老的,现代的…就像这本1487年的《女巫之锤》,它书写了猎杀女巫的规则…而今天,算力,就是新的猎巫火刑架!谁掌控了哈希率,谁就掌握了定义‘ witch ’的权力!”
他的话看似疯癫,却像一道闪电,瞬间击中了陈默!
密码!古老的!
陈默的脑中猛地闪过林薇消失前发来的最后死信!那个关于Voyager的疑问!Voyager(航海家)…探索者…会不会也是一个…密码?一个指向某种古老编码方式的暗号?
他的心猛地狂跳起来,但脸上依旧不动声色,只是对那学者微微颔首:“有趣的类比。”
斯特拉克笑着打圆场:“威廉教授是我们首席密码历史学家,总是有些惊人的联想。来吧,陈先生,晚宴即将开始,让我们边吃边聊。今晚的主厨特意准备了来自日本北海道的新鲜海胆,希望合你口味。”
晚宴设在城堡古老的长厅。长长的餐桌上铺着雪白的亚麻布,摆放着耀眼的银器和晶莹的水晶杯。宾客不多,只有不到二十人,却代表着足以撼动全球资本格局的力量。交谈声低沉而克制,每一句看似随意的闲聊,可能都关乎着某个国家的基础设施或大宗商品的定价权。
陈默被安排在斯特拉克的右手边,一个极其显眼的位置。零则如同真正的保镖,沉默地站在他身后远处的阴影里,目光从未离开过陈默和厅内的每一个细微动静。
菜肴一道道送上,精致如艺术品。陈默却食不知味,每一口吞咽都如同嚼蜡。他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对“Voyager”这个词的疯狂拆解和联想中。
Voyager…旅行者…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