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巴赫驶离“光之塔”的阴影范围，车内死一般的寂静被轮胎碾压路面的细微声响打破。陈默靠在椅背上，肋骨的钝痛因刚才的紧张和匆忙撤离而加剧，额角的冷汗浸湿了鬓角。他紧闭着眼，脑中飞速回放着约阿希姆·斯特拉克那双透明的灰蓝色眼睛、蛊惑的话语、那份冰冷的金属文件夹，以及最后那场恰到好处的“意外”。
Anchorpot的野心远超他的想象。他们不要矿机，不要技术，他们要的是构建规则，掌控算力流通的命脉，要做数字时代的罗斯柴尔德。而自己，这个刚刚从废墟里爬出来的“蝼蚁”，竟然被他们视为可以雕琢的“基石”？是真是假？是糖衣炮弹还是缓兵之计？
还有林薇…她看到约阿希姆时的剧烈反应，那几乎是生理性的恐惧和憎恶…她到底知道什么？那个“V”字烙印，和Anchorpot又有什么关联？
疑问如同阿尔卑斯山的迷雾，层层叠叠，笼罩心头。
“去疗养院。”陈默睁开眼，声音嘶哑地对司机吩咐道。他需要立刻消化这一切，需要绝对安全的环境。
车子无声地滑入楚格湖畔森林深处的一扇不起眼的铁门，经过层层验证，最终停在一栋被高大乔木环绕的现代风格别墅前。这里安静得只剩下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和偶尔传来的鸟鸣，与方才“光之塔”的紧张压抑判若两个世界。
AUA的安保早已接管此地，无声而高效。零搀扶着陈默下车，林薇跟在一旁，脸色依旧苍白，眼神躲闪，始终低着头，仿佛想把自己缩进大衣里。
走进别墅，内部装修是极简的北欧风格，温暖的原木色调和落地窗外满眼的绿意稍稍缓解了紧绷的神经。但空气中依旧弥漫着无形的压力。
陈默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肋骨的刺痛让他微微蹙眉。零立刻开始检查整个别墅的安全系统，那名AUA随行人员则守在了门口。
林薇站在客厅中央，有些无措，双手紧紧绞在一起。
“你认识他。”陈默开口，声音不高，却像一块石头投入死寂的湖面，打破了平静。他没有看林薇，目光落在窗外波光粼粼的楚格湖面上。
林薇的身体猛地一颤，像是被无形的鞭子抽了一下。她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一点细微的嗬气声，却没能说出一个字。
“约阿希姆·斯特拉克。”陈默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回避的压迫力，“Anchorpot的特别项目总监。你看到他的反应，不像陌生人。”
沉默。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窗外风吹过湖面的声音。
良久，林薇极其缓慢地抬起头，眼中蓄满了泪水，却倔强地不让它们掉下来。她的声音颤抖得几乎破碎，带着一种深深的、难以言喻的痛苦和…耻辱。
“…他…他是我在苏黎世联邦理工学院（Eth）时的…导师。”
导师？！这个答案出乎陈默的意料，却又在瞬间串联起许多碎片！林薇的Eth背景，她出色的电子工程能力…
“不只是导师…”林薇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充满了自我厌恶，“‘女武神’项目…最初的概念设计…就起源于他的实验室…我…我是最早的核心成员之一…”
轰！更多的碎片砸进陈默的脑海！原来如此！那个泄露散热配方的手法，她对“Valkyrie”项目的了解…一切都有了解释！
“后来呢？”陈默追问，声音依旧冷静，但眼神锐利如刀。
“后来…”林薇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滚落，沿着苍白的脸颊滑下，她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继续说下去，“…项目被Anchorpot全盘收购，性质变了…从学术探索变成了…为了绝对控制和不择手段的武器研发…我无法接受…想退出…”
她的声音哽咽了，巨大的恐惧让她身体微微摇晃：“…但他们不允许…用我母亲的病…和我签过的苛刻保密协议…把我绑死…那个‘V’字…就是那时被强迫烙上的…是标记…也是枷锁…”
她猛地扯开高领毛衣的领口，露出锁骨下方一小片肌肤——那里，一个比手腕上更清晰、也更扭曲的深蓝色“V”字烙印，如同丑陋的伤疤，刻在白皙的皮肤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