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渠门的大胜,并未让后金大营的灯火熄灭。
恰恰相反,一片仓皇与混乱。
皇太极坐在冰冷的帅位上,听着帐外伤兵的哀嚎和杂乱的脚步声,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来。
他从未想过,自己引以为傲的八旗铁骑,在野战中,会被一支兵力不足三成的残兵败将,打得如此狼狈。
袁崇焕,那个袁蛮子,他疯了!
伤亡过半,兵力仅存三成,他竟敢主动出击,夜袭自己十倍兵力的大营!
“汗王!明军……明军冲营了!”
“南面营帐被点燃了!”
“稳住!都给本贝勒稳住!”
帐外,阿济格和阿巴泰嘶吼着,试图组织起有效的抵抗,但收效甚微。
后金军的士气,在白天被白杆兵和关宁铁骑的决死冲锋打掉了一半,此刻又在黑夜的突袭中,彻底崩盘。
他们想不通,那群白天还摇摇欲坠的明军,怎么一夜之间就变成了下山的猛虎。
仓皇拔寨,狼狈撤退。
皇太极几次试图在中途组织反击,都被袁崇焕率领的骑兵以一种不要命的打法冲散。
关宁铁骑的士兵们,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他们追着后金军的屁股,一路砍杀,将白天积攒的憋屈与仇恨,尽数奉还。
这一追,便是十余里。
直到天色微明,后金大军被逼至运河边,前无去路,后有追兵,无数惊慌失措的士兵甚至被挤下了冰冷的河水。
眼看一场歼灭战的绝世大功,就在眼前。
袁崇焕高举尚方宝剑,正欲下令发起最后的总攻,将皇太极彻底埋葬在此地。
“圣旨到——!”
一声尖利刺耳的唱喏,如同利剑,划破了战场上激昂的杀气。
一名身着大红蟒袍的太监,在数十名锦衣卫的簇拥下,策马冲至阵前,高举着黄澄澄的圣旨。
来人,正是崇祯新任命的节制京营的太监,李凤翔。
袁崇焕的心,猛地一沉。
在这个节骨眼上,来的是圣旨,而不是援军。
他强压下心中的不安,翻身下马,单膝跪地。
“督师大人,快快请起!”李凤翔脸上堆着笑,亲自扶起袁崇焕,声音却透着一股假惺惺的热络。
“陛下闻听督师大破鞑虏,龙颜大悦,特命杂家前来传旨,召督师与祖总兵即刻入宫,有要事相商。”
袁崇焕眉头紧锁:“公公可知,是为何事?”
“好事,天大的好事!”李凤翔压低了声音,故作神秘道:“陛下要与督师议一议,这犒赏三军的饷银该如何发放呢!”
议饷?
袁崇焕的直觉告诉他,事情绝没有这么简单。
自古哪有在追亡逐北,大战正酣之时,召回主帅去商议饷银的道理?
但他看了一眼李凤翔身后那些面无表情的锦衣卫,又看了一眼那卷不容抗拒的圣旨。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何况,只是一道召见的旨意。
“末将……遵旨。”
他将指挥权暂时交予副将,带着一脸惊惶与不解的祖大寿,在锦衣卫的“护送”下,调转马头,向着那座巍峨的紫禁城,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