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视”的消失,并未立刻带来解脱的轻松,反而像抽走了支撑危楼的最后一道梁柱,让何雨柱一直紧绷的意志瞬间垮塌。那强行维系的存在感如同退潮般消散,灵魂与身体上传来的、被悖论风暴碾碎后的剧痛与虚无,如同冰冷的汪洋,彻底将他淹没。
他失去了对外界的一切感知,甚至失去了对自身存在的清晰把握。意识沉入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与混乱之中,只有那些被“锚定”的连接纽带上传来的、微弱而持续的“痛苦”与“生存”的脉冲,像遥远星辰的闪烁,证明着他尚未彻底消亡。
“混沌滤网”已名存实亡,只剩下几缕本能般蠕动的念力残丝,在意识的废墟中无力地飘荡。“理念星璇”彻底熄火,其结构上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像一件被打碎后勉强拼凑的古老瓷器。“动静之核”的旋转缓慢到了极致,光芒黯淡如风中残烛,仅仅维持着最基本的“存在”而不熄灭。
那颗引爆了一切的“灰色奇点”,则彻底沉寂了下去,变成了意识海中一块冰冷、粗糙、毫不起眼的“灰色顽石”,仿佛耗尽了所有奇异,回归了某种最质朴、最原始的状态。何雨柱甚至无法再清晰地感知到它那“动/静”悖论的特质,它就像一块真正的、沉默的石头。
时间失去了意义。不知过去了多久,是一瞬,还是万年。
最先恢复的,是对身体的基本感知。冰冷、僵硬、如同被拆散后胡乱组装起来的木偶。每一个关节都充斥着迟滞和酸痛,肺部呼吸带着铁锈般的腥气,那是灵魂受创反馈到肉身的具现。他躺在冰冷的炕上,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紧接着,是对院内环境的模糊感知。不再是之前那种清晰的、意念层面的连接,而是更加原始和破碎的“感觉”。他能“感觉”到院内弥漫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压抑到极致的死寂。易中海屋里没有传来打磨工件的声响,秦淮茹家孩子的哭声也微弱得几不可闻,阎埠贵没有拨弄算盘,连贾张氏都失去了咒骂的力气。整个四合院,仿佛和他一样,被打断了脊梁,匍匐在寒冬里苟延残喘。
那些被“锚定”的连接纽带,虽然未曾断裂,但传递过来的不再是清晰的念力,而是更加混沌的、混合着创伤、疲惫、麻木以及一丝微弱求生欲的“存在回响”。这些回响如同冰冷的溪流,缓慢地浸润着他破碎的意识,虽然带来痛苦,却也像锚链般,防止他被意识的黑暗彻底吞噬。
他开始尝试进行最基础的修复。不再构筑复杂的结构,不再运转任何功法。仅仅是……存在。引导着那残破的“动静之核”,以最微弱的幅度,吸收着空气中稀薄的能量,混合着那来自纽带的、冰冷的“存在回响”,如同蜗牛爬行般,一点一点地弥合着灵魂上最细微的裂痕。
这个过程缓慢到令人绝望。修复的速度远远跟不上创伤带来的持续虚弱感。但他没有停止。这是唯一能做的事。
偶尔,他会分出一丝几乎不存在的意念,掠过那颗沉寂的“灰色顽石”。它毫无反应,仿佛真的变成了一块死物。但何雨柱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告诉他,这东西绝不会就此平凡。它只是在沉淀,在消化,或者……在等待。
日子在这种极致的虚弱与缓慢的修复中,一天天熬过。地球上的1955年寒冬依旧,四合院里的生存依旧艰难,但那种被更高维度存在时刻窥视的窒息感,确实消失了。天空(尽管被院墙分割)似乎都变得“干净”了一些。
何雨柱的身体状况稍微好转,从完全的瘫痪,到能够勉强在何雨水的搀扶下坐起来,喝些流食。何雨水看着他苍白如纸、眼窝深陷的模样,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但她什么也没问,只是更加细心地照料,将那份担忧与恐惧深深埋藏在心底,转化为行动的力量。
院内其他人也渐渐从那种集体性的精神萎靡中恢复了一些,但都留下了深刻的后遗症。易中海更加沉默寡言,眼神时常放空;秦淮茹的眉宇间锁着化不开的疲惫与麻木;阎埠贵的算计里多了几分神经质的敏感;连最爱闹腾的许大茂,都安静了许多,眼神里偶尔会闪过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茫然。
整个四合院,仿佛经历了一场无形的瘟疫,虽然活了下来,却都元气大伤,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
就在何雨柱勉强能够自行运转“动静之核”,修复速度稍有提升,灵魂上的裂痕愈合了微不足道的一丝时——
一段极其微弱、但异常稳定和清晰的意念通讯,如同经过精心调制的信号,穿透了遥远的星海,精准地连接到了他残破的“混沌滤网”残骸上。
是阿水!这一次,通讯质量远超以往!
“柱哥!收到请回复!你那边情况如何?我们监测到地球区域的‘边荒观测信号’在数个地球日前出现剧烈波动后彻底消失!是否与你有关?”
何雨柱凝聚起残存的心神,艰难地反馈过去一段断断续续的意念:
“…是…两败…俱伤…我…重伤…观测…暂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