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时间,公元一九五五年十二月七日下午三时。理念古战场,青蔓之国边界。
当何雨柱的脚踏过那道由无数发光藤蔓与绽放奇花交织而成的“生命拱门”时,一股难以言喻的磅礴生机,如同温暖的海潮,瞬间冲刷过他疲惫不堪的灵魂与千疮百孔的身体。紧随其后的青萝、阿水,以及伤痕累累的“星火”志愿者们,也都发出了压抑不住的惊叹或舒适的呻吟。
门内与门外,是两个截然相反的世界。
身后,是机械文明残骸的死寂、冰冷与金属的尖锐;眼前,却是一片无法用言语精确描绘的生命奇景。
天空并非寻常的蓝色或星空的黑幕,而是一种柔和的、流动的翡翠色光晕,仿佛由无数微小的生命光点汇聚而成。脚下踩着的不是泥土,而是一种柔软而富有弹性的、散发着淡淡清香的莹白色菌毯,每一步落下,都有微光涟漪般荡漾开去。无数前所未见的植物以违反常识的形态生长着:会发出风铃般悦耳声响的透明树木;流淌着七彩光液、如血管般搏动的巨大藤蔓;还有漂浮在半空,如同水母般缓缓开合、洒落晶莹花粉的发光花朵。
空气稠密得如同液态的生命能量,每一次呼吸,都仿佛在饮用甘泉,修复着身体的损伤,抚慰着精神的疲惫。就连四周弥漫的“理念低语”,也充满了生长的喜悦、凋零的宁静与循环的和谐,与机械文明那种冰冷的计算和效率至上形成了极致对比。
“这里…就是青蔓之国的核心?”青萝喃喃自语,她身为植语者,对生命能量的感知最为敏锐,此刻她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母星最神圣的圣地,不,甚至比那更纯粹、更古老。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触碰身边一株如同蓝宝石雕刻而成的蕨类植物,那植物竟亲昵地卷起叶尖,轻轻缠绕了她的手指一下。
“生命能量的浓度…高得不可思议。”阿水言简意赅,但他紧握的拳头微微松开,显示出内心的震撼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他身上的伤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愈合。
何雨柱却没有队员们那样的闲情逸致去仔细感受。穿过拱门的瞬间,他体内那刚刚发生二次异变的“双网暗痕”猛地一阵悸动,并非痛苦,而是一种…仿佛被天敌盯上的警惕,以及一种试图更深隐藏起来的蛰伏。银色电路纹路在暗痕表面明灭不定,与周围浩瀚的生命能量隐隐形成对抗。
他强忍着不适,目光投向这片奇异世界的中心。
在那里,屹立着一棵…无法用“棵”这个量词来准确形容的“存在”。
那是一片森林,也是一株植物。无数粗壮如山岳、颜色各异的古老巨藤相互缠绕、融合,共同构成了一个支撑天地的庞大基座。基座之上,是层层叠叠、遮天蔽日的华盖,由亿万万片散发着柔和光芒的树叶组成,每一片叶子的脉络,都仿佛在阐述着一种生命的奥秘。无数散发着荧光的孢子、花瓣和细小光屑,如同星尘般从华盖上缓缓飘落,将整个核心区域笼罩在梦幻的光雾之中。
这就是“生命母树”,青蔓之国残存意志的凝聚体,一个文明对“生命”理念最终极表达的…残骸。它依然宏伟,依然散发着令人敬畏的生机,但何雨柱能清晰地感觉到,在这生机的核心,缠绕着一股深沉的、属于时光本身的暮气与无法挽回的衰亡。它活着,但也正在缓慢地走向永恒的沉寂。
“欢迎…变量的持有者…动静之核的执掌者…”
一个宏大、温和、仿佛由无数草木低语、溪流潺潺、种子破土之声共同汇聚成的意念,直接在何雨柱以及每一位团队成员的心灵深处响起。没有敌意,只有一种历经无尽沧桑的平静与审视。
“感谢您的邀请,伟大的存在。”何雨柱在心中回应,同时微微躬身,行了一个表示敬意的礼。他不敢有丝毫松懈,大部分心神依旧用于压制体内那蠢蠢欲动的暗痕。“我等为追寻‘源初之音’的指引,点亮文明灯塔而来,亦为我体内这不祥之物,寻求一线生机。”
“吾…感知到了…”生命母树的意念如同轻柔的扫描,掠过何雨柱的身体,在他的胸膛,那“动静之核”与“双网暗痕”纠缠的位置稍稍停留。“…矛盾的种子…逻辑的癌…”
“癌?”何雨柱心中一凛。这个词,在他穿越前的现代医学中,代表着失控的、无限增殖的恐怖疾病。
“汝体内之物…非单纯印记,非简单污染…”母树的意念带着一种洞彻本质的凝重,“它是…‘解析’与‘秩序’的碎片,在汝这独特的‘混沌变量’温床中…意外孕育的…共生体。它拥有…低级的本能…与…危险的…学习、进化欲望。”
母树的意念化作一幅幅清晰的图景,传入何雨柱的脑海:那暗痕如同一个贪婪的胚胎,不断汲取着外界的一切信息——无论是机械文明的知识碎片,还是此刻周围磅礴的生命能量。它表面的银色电路纹路,正是其消化、整合机械侧知识的证明。它在试图理解,试图适应,试图…构建属于它自身的、融合了解析与秩序特质的…逻辑体系。
“若放任其成长…它将不再满足于‘信标’之职…”母树的警告如同暮鼓晨钟,“它会试图…解析汝之本质,重构汝之秩序…最终,吞噬‘动静之核’,成为一个兼具万物解析与绝对秩序特性的…‘逻辑癌细胞’…一个…可能超出当前宇宙认知的…全新恐怖。”
何雨柱背后瞬间被冷汗浸湿。他之前只以为这暗痕是个定位器,顶多是颗定时炸弹,却没想到,它竟然是一个能在自己体内不断进化、最终反客为主的“寄生型文明火种”!
“可有方法…清除它?”何雨柱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干涩。
“难…”母树的意念传来否定的信息,“它已与汝之本质半融合…强行剥离,如同剜心…风险极大,成功率…不足万一。且其已具备初步学习能力…恐会在剥离过程中…产生不可预知之变异。”
希望似乎被断绝。但母树接下来的意念,又带来了一丝转机。
“然…生命之道,在于平衡,在于隔绝,在于滋养自身,以待时机…”宏大的生命能量开始如同百川归海般,向何雨柱汇聚。“吾将以青蔓之国残存之生命本源…为汝进行一场‘生命洗礼’…此非根除,乃是…筑墙,延缓其进化,为汝争取…寻找终极解决之道的时间。”
下一刻,何雨柱被无数从虚空中探出的、散发着浓郁翠绿光芒的能量根须温柔地包裹,托举到半空。精纯至极的生命能量,如同母亲的羊水,将他彻底浸泡。
他感到每一个细胞都在欢呼,都在被修复、被强化。与机械文明残响战斗留下的内伤、过度催动“动静之核”带来的灵魂疲惫,都在以惊人的速度消退。他那原本因强行融合“寂灭碎片”而显得有些躁动不稳的“动静之核”,在这浩瀚生命本源的滋养下,逐渐变得更加凝实、圆融,核心处那代表“动”与“静”平衡的光点,旋转得越发流畅自然,仿佛被注入了无尽的韧性。
而与此同时,一层柔和的、蕴含着“青蔓之国”最高生命法则的翠绿色屏障,开始在“双网暗痕”的外围悄然形成。这屏障并不试图攻击或消磨暗痕,而是如同一个最坚韧的生态隔离圈,将暗痕与何雨柱自身的能量循环、与外界的能量交换,进行了最大程度的阻隔。
暗痕表面的银色电路纹路剧烈闪烁了几下,似乎对这种隔离感到极度不适,试图冲击屏障,但那翠绿屏障只是微微荡漾,便将冲击化解于无形。暗痕的活跃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降低下去,重新变得晦暗、沉寂,仿佛陷入了强制休眠。
何雨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压在心头的巨石,虽然没有被搬开,但至少被暂时稳固住了。他获得了宝贵的喘息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