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了点头,随即意识到黑暗中他看不见,便也低声道:“还行。腿伤有点麻烦。”
“坚持住,这里是战时修建的,结构坚固,他们短时间内找不到入口机关。”老周的语气带着一种试图安抚的镇定,但我能听出他声音里的一丝不确定。
“刚才上面那个发号施令的人……”我迟疑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他的声音,我好像在地道
老周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黑暗中,我似乎能感受到他骤然锐利起来的目光。
“你确定?”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声音很特别,那种金属摩擦的感觉,我不会记错。”我肯定道。
老周沉默了,只有粗重的呼吸声显示着他内心的不平静。
“如果真是他……”老周的声音带着一丝寒意,“那事情就比我们想象的更复杂了。这个人,代号‘鹞鹰’,是‘旧林’内部一个极其神秘、行动权限极高的独立行动组负责人。他很少直接出手,一旦出动,意味着‘旧林’高层对某件事的关注度达到了最高级别,而且……往往伴随着非常规的处置手段。”
“旧林”最高级别的关注?非常规处置手段?我的心沉了下去。这意味着,不仅仅是我父亲和“青桐”的秘密,可能连我这个人本身,都已经被“旧林”的某些高层视为必须掌控在手中的、极度危险的因素?
“他和赵秉坤不是一伙的?”我追问。
“不确定。”老周的回答很谨慎,“‘旧林’内部派系林立,鹞鹰只听命于最顶层的寥寥数人,他的立场和任务目的,外人很难揣测。但他此刻出现在这里,并且明显是冲着我们来的,这绝不是什么好消息。”
头顶,防空警报的声音渐渐停歇了,但那种无形的压力却更加沉重。留守的两个敌人似乎并没有离开,偶尔能听到他们低声交谈和踱步的声音。
地穴里重新陷入了死寂。黑暗和未知如同沉重的枷锁,困住了我们的身体,也折磨着我们的精神。
老陈因为失血和疼痛,呼吸变得有些微弱。小陆如同石雕般守在入口下方,一动不动。老周则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似乎在思考着对策。
我闭上眼睛,试图在脑海中梳理这混乱的一切。赵秉坤集团,“龙雀”,现在又加上了一个立场不明、手段诡异的“鹞鹰”……我仿佛成了风暴中心的那片羽毛,被各方力量撕扯、争夺。
父亲,你到底卷入了怎样的一个漩涡?你留下的“龙雀”,真的是唯一的生路吗?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小时,也许是更久。腿上的疼痛变得麻木,饥饿和干渴开始折磨我的意志。
就在我意识有些模糊的时候,一直沉默的老周突然动了。他极其轻微地挪动身体,靠近我,用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在我耳边说道:
“不能坐以待毙。这地穴应该有其他出口,是当年预留的逃生通道。我和小陆去找。你留在这里,照看老陈。记住,无论听到什么动静,不要出来,除非是我们约定的信号。”
我心中一紧。在这种环境下分头行动,风险极大!
“什么信号?”我低声问。
老周沉默了一下,似乎在回忆什么,然后,他极其缓慢地、用一种奇异的、带着某种古老韵律的节奏,在我手心轻轻划了三下——两短一长。
这个节奏……和之前秦淮茹在碗沿上敲击的,一模一样!
我浑身一震,猛地抬头看向他所在的方向,尽管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
老周……他和秦淮茹是一路的?他们才是真正的“龙雀”?还是说,这只是一个巧合?或者……是另一种更深层次的试探?
无数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但我没有时间细想。
“记住了吗?”老周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记住了。”我哑声回应。
老周不再多说,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示意小陆。两人如同融入黑暗的狸猫,悄无声息地向着地穴更深处摸去,脚步声很快消失在曲折的通道尽头。
地穴里,只剩下我,和受伤昏迷的老陈,以及头顶那两个不知何时会发现入口的敌人。
我靠在冰冷的土壁上,握紧了拳头,手心里还残留着老周划下的那三下触感。
两短一长。
这究竟是希望的曙光,还是……通往更深地狱的敲门砖?
黑暗,如同巨兽的腹腔,将我缓缓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