聋老太太那间空置的屋子,门关着的;此刻却吱呀一声,王主任从里面走了出来!她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蓝色中山装、提着医药箱的中年男人,看样子是街道卫生所的大夫。
“这是闹什么呢?”王主任看着月亮门前的景象,眉头微蹙。
贾张氏一看是王主任,气焰顿时矮了三分,但依旧坐着没动,只是嘟囔道:“王主任,您可得给我做主啊!他们非要动后院那棵槐树,那树……那树它……”
王主任没理会她的哭诉,目光扫过我和秦淮茹,最后落在贾张氏身上,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贾张氏,起来说话。坐在地上像什么样子。街道和派出所正在全力调查许大茂同志意外身亡的事情,希望大家都能配合,维护院里的稳定。修剪树木,美化环境,是好事,你有什么意见,可以好好说,堵着门解决不了问题。”
她的话点出了许大茂的死,又强调了稳定,一下子就把贾张氏的行为定性为了破坏稳定。
贾张氏张了张嘴,在王主任平静的注视下,终究没敢再撒泼,不情不愿地被秦淮茹搀扶着站了起来。
“王主任,您怎么来了?”我适时上前打招呼。
“过来看看聋老太太这房子后续怎么安排,顺便带卫生所的同志给大家做个简单的冬季防病宣传。”王主任解释道,然后看向后院,“这槐树,年头是久了,适当修剪一下也好。既然大家都同意,那就开始吧。贾张氏,你要是担心,就在旁边看着。”
王主任一锤定音。贾张氏彻底没了脾气,只能狠狠地剜了我一眼,被秦淮茹扶着,站到了一边,眼睛却像钩子一样,死死盯着我们的动作。
障碍清除!我心中一定,对阎解成兄弟招招手:“解成,解放,拿上工具,咱们先从清理树下的杂物开始。”
机会来了!我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近距离地接触这棵槐树了!
我强压着内心的激动,拄着拐杖,跟着阎家兄弟走进后院,来到老槐树下。冰冷的空气里,似乎能闻到树皮和腐朽落叶混合的特殊气味。
阎解成和阎解放开始用铁锹和竹耙子清理树下的碎砖烂瓦和厚厚的落叶。我则假装帮忙,实则目光如炬,仔细地审视着树干的每一个角落,树根与地面交接的每一处缝隙。
图纸上的结构……锁孔……到底在哪里?
树皮皲裂,布满深深的沟壑。我伸出手,假装扶着树干稳定身体,指尖在粗糙的树皮上缓缓移动,感受着上面的每一道纹路。没有发现任何类似锁孔的异常凹陷或开口。
难道在树根叶半掩的虬结树根。阎解成他们清理杂物时,也会将树根周围的浮土和垃圾铲开。
一切看起来都那么自然,除了岁月留下的痕迹,似乎并无特殊之处。
我的心慢慢沉了下去。难道我猜错了?父亲的线索,并不直接指向槐树本身的结构?
就在这时,阎解成一铁锹下去,铲在树根旁一块半埋的石墩子边上,发出“哐”一声闷响,似乎碰到了什么硬物。
“啥玩意儿?”阎解成嘀咕了一声,用铁锹又拨拉了几下。
我心中一动,凑过去:“慢点,别把树根伤着了。”说着,也蹲下去,用手拨开那块石墩子旁边的浮土和落叶。
随着浮土被清理,石墩子底部与地面接触的部分露了出来。那石墩子本身很普通,是院里常见的青石。但在石墩子紧贴着树根一侧的底部,我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了一点不同于泥土和石头的颜色和质地!
那是一个小小的、与树根颜色几乎融为一体的、用油泥封堵住的、极其隐蔽的孔洞!孔洞的形状,赫然与图纸上其中一个锁孔图形,以及我怀中所藏那把铜钥匙的齿纹轮廓,隐隐对应!
找到了!
我的心跳骤然停止了一瞬,狂喜如同电流般窜过全身!就是这里!父亲留下的机关,就在这树根之下,这块看似寻常的石墩子旁边!
我强行压下几乎要溢出嘴角的惊呼,用身体挡住贾张氏和远处其他人的视线,手指看似无意地拂过那个被油泥封住的孔洞,感受着那微小的、坚硬的凸起。
油泥已经干硬,但并没有完全石化,用力应该可以清除。钥匙……对,需要钥匙!
但现在绝对不能动手!众目睽睽之下,尤其是贾张氏那双毒蛇般的眼睛还死死盯着这里,任何异常举动都可能前功尽弃,甚至引来杀身之祸。
我深吸一口气,装作什么都没发现,站起身,对阎解成说:“就是块石头,没事,继续清理吧,小心点别碰到树根。”
阎解成哦了一声,也没在意,继续干活。
我退开两步,目光再次扫过那棵苍老的槐树,心中已然明了。秘密就在脚下,只等待一个无人注意的时机,用那把唯一的钥匙,去开启被岁月尘封的真相。
“槐安此身”……父亲,您安放在这里的,究竟是什么?
清理工作继续进行,枯枝被小心地剪下,杂物被归拢运走。后院渐渐显得整洁了许多。
但我知道,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酝酿。锁孔已现,钥匙在手,接下来,就是如何避开所有耳目,完成那最后的、关键的一步。
而贾张氏那始终未曾离开的、怨毒的目光,提醒着我,这一步,必将危机四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