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想起,永宁曾说过,先帝晚年极爱前朝一位隐士的诗句,尤其欣赏其中一句“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认为其有帝王气度,常以此自勉。
星垂……月涌……
霍凛的目光投向那九宫格上的天干地支。他尝试着将诗句中的字与天干地支对应,推演排列。
“甲、乙、丙、丁……”对应“星、垂、平、野”。
不对。
他凝神思索,回忆着军中偶尔接触到的密码编排规律。忽然,他想到了一种可能——以诗句的笔画数,对应地支顺序。
他屏住呼吸,凭借记忆,用手指在冰冷的锁扣上依次拨动。
“星”(9画)——对应第九位地支“申”。
“垂”(8画)——对应“未”。
“平”(5画)——对应“辰”。
“野”(11画)——对应“戌”。
当最后一个符号“戌”被拨到位时。
“咔。”
一声轻响,玄铁盒的锁扣弹开了。
霍凛深吸一口气,缓缓打开盒盖。里面没有耀眼的珠光宝气,只有三样东西:
一封信,火漆封缄,上面是熟悉的先帝笔迹:“朕崩后,启于储君或持暗卫令者。”
一枚造型古朴、质地非金非玉的黑色令牌,上面刻着一个苍劲的“监”字。
一本更厚、质地也更特殊的册子。
霍凛首先拿起那封信,小心地拆开火漆。信纸上的字迹略显潦草,似乎是在身体不适时写就,但内容却如同惊雷,在他脑海中炸响。
信中是先帝对身后事的预见与安排,其中明确写道:
“朕知景(魏王)性狡,贪权嗜利,结党营私,更与狄酋暗通款曲,其心叵测。落鹰涧之事,朕早有察觉,然投鼠忌器,未及深究。彼蓄养死士‘玄鸟卫’,于京畿、江南暗置产业,敛财无数,其志非小。若朕身后,其行悖逆,此铁盒内之物,可定其罪。”
“‘监’字令,可调动朕置于各地之‘监卫’,独立于朝廷之外,专司监察宗室与重臣不法,见令如见朕,可先斩后奏。名册在此册之中。”
“另册所载,乃景琰与狄人左谷蠡王往来密信原件,其内容卖国求荣,约定若其登位,则割让北疆三郡,换取狄人出兵助其铲除异己,罪证确凿,不容辩驳。”
霍凛的手微微颤抖起来。他迅速拿起那本厚册,翻开。
前面部分是“监卫”的人员名单、联络方式与据点分布,后面部分,则赫然是数封以狄文和汉文双语书写的信件原件。
上面清晰提到了割地、引狄兵入关、以及如何里应外合清除霍凛等忠于朝廷的将领的具体计划。
落款处,除了狄人左谷蠡王的印鉴,更有魏王萧景的私章和一个清晰的玄鸟暗记。
这才是真正的、无可辩驳的铁证。不仅坐实了魏王结党营私、贪墨军资、构陷忠良,更将其“通敌卖国”、“意图引外寇篡位”的弥天大罪,板上钉钉。
霍凛将信、令牌、名册小心翼翼收起,贴身藏好。然后将玄铁盒恢复原状,暗格关闭,抹去一切自己来过的痕迹,悄然退出密室,将龙床机括复位。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并未惊动任何人。
当他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回到永宁所在的宫苑时,天际才刚刚泛起一丝微光。
永宁一直未曾合眼,在殿内焦急等候。见他平安归来,这才长长松了口气。待霍凛将取得的铁证一一拿出,并简述其内容后,永宁也震惊得半晌无言。
“通敌卖国,引狄入关。”她喃喃重复着,脸上血色尽褪。她虽知魏王狠毒,却也没想到竟能丧心病狂至此。
这已非一家一姓之争斗,而是关乎整个大梁国运的背叛。
“有此物在,”霍凛的声音冰冷而坚定,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杀意,“萧景,再无生路。李甫、王琛等党羽,亦将株连殆尽。”
铁证如山,终到手。
这场历时数月,历经阴谋、构陷、火海、生死的斗争,终于在这一刻,握住了足以一锤定音、彻底终结一切的终极力量。
接下来,便是如何将这足以震动天下的铁证,在最适合的时机,以最无可抵挡的方式,公之于众。
黎明的曙光,穿透窗棂,照亮了霍凛与永宁坚毅的面容。他们知道,最后的决战,即将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