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洗创面,涂抹药膏,再重新包扎,每一步都伴随着巨大的痛苦。
霍凛趴在榻上,双手死死攥住身下的锦褥,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额头上、脖颈上青筋暴起,汗水瞬间浸湿了鬓发和身下的垫子。
但他始终紧咬着牙关,连一声闷哼都未曾溢出,只有那剧烈起伏的胸膛和微微颤抖的肌肉,泄露着他正承受着何等酷刑。
永宁坐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心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几乎无法呼吸。
她接过秋雯递过来的温水和干净帕子,在太医换药的间隙,小心翼翼地凑上前,轻柔地为他擦拭额头的冷汗。
她的动作极其轻柔,仿佛怕碰碎了他。指尖偶尔不经意触碰到他紧绷的皮肤,能感受到那
霍凛在她靠近的瞬间,身体本能地绷紧,随即又在她轻柔的动作下缓缓放松。他睁开因痛苦而布满血丝的眼睛,看向她。
看到她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心疼、担忧以及强忍的泪水,他心中最坚硬的地方,仿佛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泛起一阵酸涩的暖流。
他艰难地扯动嘴角,想给她一个安抚的笑,却因疼痛而显得有些扭曲。
永宁看着他这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泪水终于忍不住滚落下来,滴落在他汗湿的手臂上,带着微凉。
她没有说话,只是更用力地、也更小心地,替他擦拭着汗水。无声的行动,胜过千言万语的慰藉。
经过这次换药,两人之间似乎有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了。
霍凛不再总是沉默地硬扛。当疼痛难忍时,他会下意识地寻找永宁的身影,看到她安静地坐在不远处,或是在为他整理衣物,或是在低头翻阅书卷,他那颗因伤痛而烦躁的心,便会奇异地平静下来。
他甚至开始允许永宁帮他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小事,比如在他无法动弹时,帮他调整一下靠枕的位置,或者在他口渴时,将温水递到他唇边。
这些细微的照顾,对于一向独立强悍的霍凛来说,是从未有过的体验。起初还有些别扭,但渐渐地,变成了一种难以言喻的依赖与温暖。
永宁也不再仅仅是那个需要被保护的公主。她强压下自己对火场的恐惧,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到照顾霍凛和关注外界局势上。
她仔细向太医询问每一种药的用法和霍凛的恢复情况,督促他按时用药、休息。她通过秋雯和苏嬷嬷,了解宫外对魏王一党的清算进展,并将筛选过的、不至于刺激他情绪的消息,轻声告诉他。
他们的话题,不再局限于伤势和阴谋。有时,永宁会说起在边关集市看到的趣事,说起那些淳朴的边民和可爱的将士。
霍凛则会偶尔提起年少时在军中的糗事,或者北疆某些奇特的风俗。
这些平淡的、甚至有些琐碎的交谈,却像涓涓细流,滋润着两人在苦难中愈发紧密相连的心灵。
一次,永宁看着他背后依旧可怖的疤痕,忍不住低声道:“这疤痕,怕是去不掉了。”
霍凛却浑不在意,甚至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近乎骄傲的语气道:“无妨。这道疤,是为你留下的。比任何战功勋章,都更有意义。”
永宁闻言,先是一愣,随即霞飞双颊,心中却如同浸了蜜糖一般。
她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
这场几乎夺去他们性命的劫难,如同最猛烈的淬火,将他们之间最初因圣旨而结合的、带着试探与利益的联姻,锻造成了一块坚不可摧、情意交融的合金。
他们不仅是夫妻,更是彼此在黑暗中的灯塔,绝境中的依靠,灵魂相契的伴侣。
当霍凛终于能在永宁的搀扶下,缓缓走出殿门,重新站在阳光下时,他们相视一笑,彼此都明白,从此以后,再没有什么能将他们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