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永宁终于在服下解药数个时辰后,悠悠转醒时,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被裹得像粽子一样、只能勉强侧卧在相邻软榻上,正一瞬不瞬望着她的霍凛。
四目相对,恍如隔世。
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刻骨铭心的痛楚,以及无需言说的深情与坚定。
永宁想说话,却发觉喉咙干涩刺痛,发不出声音。
霍凛艰难地动了动那只未受伤的手,示意她别动,好好休息。
接下来的日子,是漫长而痛苦的恢复期。
霍凛的烧伤需要反复清创换药,每一次都如同酷刑,但他从未哼过一声,只是死死攥紧拳头,汗出如浆。
他催促太医用最猛最有效的药,只求尽快恢复行动能力。
永宁体内的毒素虽解,但元气大伤,需要慢慢温补调理,时常在昏睡与清醒间徘徊。
但他们彼此支撑着。
霍凛精神稍好时,会让郑魁将外界的情况低声告知,得知魏王、李甫、王琛等人已被严密控制,其党羽正在被清算,他眼中寒芒闪动,那是复仇的火焰。
永宁清醒时,则会关注霍凛的伤势,用眼神无声地鼓励他,督促他按时用药。
他们如同在暴风雨中相互依偎的两棵青松,根系紧紧缠绕,共同抵御着外界的严寒与自身的伤痛。
半月后,两人的情况终于稳定下来。
霍凛背部的烧伤开始结痂,内伤也有所好转,已能在旁人搀扶下勉强下地行走,只是左臂依旧吊着。永宁面色虽仍苍白,但已能自行进食,说些简单的话。
当皇帝前来探视时,看到两人虽然憔悴,但性命无虞,终于长长松了口气。
霍凛在永宁的搀扶下,欲行礼参拜,被皇帝摆手制止。
“爱卿与永宁此番受苦了。”皇帝看着霍凛身上厚厚的纱布和永宁虚弱的样子,语气复杂,“伤势如何?”
霍凛与永宁对视一眼,由永宁开口,声音虽轻,却清晰坚定:
“回皇兄,臣妹与夫君皆已无大碍,只是些皮外伤与惊吓,将养些时日便好。”
皇帝看着霍凛那明显行动不便的左臂和背后隐约透出的药味,看着永宁那依旧没什么血色的脸,心中了然。
这是不欲以伤情示弱,不欲让朝局因他们的伤势再生波澜,更是要将所有的焦点,都集中在对魏王一党的清算上。
这份坚忍与大局观,让皇帝心中既感欣慰,又觉酸楚。
他重重叹了口气,拍了拍霍凛未受伤的右肩:“好生休养。余下的事,朕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走出休养的殿宇,沐浴在久违的阳光下,霍凛与永宁都感到一阵恍惚。火场的灼热与死亡的阴影似乎尚未完全散去,但终究,他们闯过来了。
身体上的伤口可以愈合,但这场大火与阴谋留下的烙印,却深深刻在了他们的灵魂深处。
它洗去了最后的犹豫与天真,淬炼出更冷硬、更决绝的意志。
九死一生,脱出险境。
但他们知道,真正的较量,或许才刚刚开始。朝堂的清洗,利益的重新划分,暗处可能残留的敌人前方的路,依然布满荆棘。
然而,夫妻二人携手而立,目光平静地望向远方。
既然地狱都闯过来了,这人世间的魑魅魍魉,又有何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