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后续的粮草补给、药材采购、冬衣补充。各项用度,都需要重新预算。”
永宁一条条听着,一项项记下。
她发现,由于黑水河谷事件的影响以及此次战役的消耗,军中的物资和银钱再次变得捉襟见肘。
霍忠那边筹措的私产毕竟有限,且后续运输也存在风险。朝廷的正式拨付,不知何时才能到位。
“抚恤和奖赏的银两,先从侯府此次带来的以及我变卖部分嫁妆所得的银钱中支取,务必足额、尽快。”永宁果断下令,“不够的部分,我再想办法。绝不能让将士们流血又流泪。”
那主事惊讶地看了永宁一眼,随即肃然起敬:“是,夫人,下官即刻去办!”
接下来的日子,永宁彻底陷入了繁忙的琐事之中。
她像一只不停旋转的陀螺,穿梭在伤兵营、文书帐、军需库之间。
她的手不能书写,便由秋雯或指定的书记员代笔,她口述,核对,确认。
她亲自监督抚恤银两的封装,确保分量足、密封好。
她仔细查阅立功将士的名录,防止出现冒领或遗漏。
她与军需官反复核算接下来的物资需求,精打细算着每一分银钱。
她甚至关心那些伤重退役士兵返乡的路途安排,叮嘱务必派可靠人手护送,发放足够盘缠。
事务繁杂细碎,远不如战场厮杀来得壮怀激烈,却同样耗费心神。
常常忙到深夜,回到帐篷时,已是浑身疲惫,手上的伤口也因为得不到充分休息而隐隐作痛。
霍凛同样忙碌,两人有时甚至一整天都碰不上一面。但他总会知道她做了什么。
有时是亲兵低声禀报“夫人今日在伤兵营待了整整三个时辰”,有时是看到文书上她特有的、条理清晰的批注建议,有时是听到将领们私下议论“抚恤银这次发得真快,多亏了夫人”
这晚,霍凛处理完军务,已是子夜时分。
他踏着清冷的月光,走到永宁的帐篷外,听到里面还有细微的声响。
他掀帘进去,看到永宁正就着昏暗的油灯,由秋雯帮着,艰难地翻阅着一本厚厚的物资登记册,眉头微蹙,显然是在为什么难题困扰。她脸上的倦容难以掩饰,在灯光下显得格外脆弱。
霍凛心头一紧,大步走过去,不由分说地合上了她面前的册子。
永宁吓了一跳,抬头见是他,愣了一下:“侯爷,你忙完了?”
“嗯。”霍凛在她身边坐下,目光落在她包裹着的手上,又移到她疲惫的脸上,声音低沉,“这些事,交给
永宁摇了摇头,轻声道:“抚恤赏功,关乎军心士气,不能有丝毫差错。我既在此,能分担一些,总是好的。”她顿了顿,露出一丝苦笑,“只是没想到,战后的事情,竟比战时还要繁琐磨人。”
霍凛沉默地看着她,看着她眼底的坚持与责任感,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他伸手,轻轻拂开她额前一缕散落的发丝,动作自然而温柔。“辛苦你了。”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永宁多日的疲惫仿佛找到了宣泄口,鼻尖微微一酸。她低下头,小声道:“不辛苦。比起你和那些将士…”
“不一样。”霍凛打断她,握住她未受伤的手腕,力道轻柔却坚定,“战场搏杀,是将士本分。而这些琐碎抚恤,本不该由你来承担。”他看着她,目光深邃,“永宁,你为我,为这支军队,做得已经够多了。”
帐内灯火如豆,映照着两人相对无言却心意相通的身影。
帐外,塞北的寒风依旧呼啸,却吹不散这方寸之地里,由无数繁琐事务和相互理解支撑起来的温情。
战后抚恤,事无巨细,千头万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