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风波,被永宁四两拨千斤地暂时化解。
李贵妃坐在皇帝下首,脸上笑容依旧明媚,看向永宁的目光却冰冷了一瞬。
李甫则垂下眼帘,默默饮酒,看不出情绪。
霍凛侧目看了永宁一眼,眼神中闪过一丝极快的、难以捕捉的惊讶与探究。
接下来的宴席,表面依旧觥筹交错,笑语喧哗。
但暗地里的交锋却并未停止。
有藩王使节借着酒意,询问北疆军务,言语间多有打探之意;有宗室亲王感慨边关将士辛苦,话里话外暗示军费开支巨大;更有李甫一党的官员,不时将话题引向江淮盐政、吏部考核等敏感议题,言语机锋,彼此试探,互相拆台。
霍凛大多时候沉默寡言,但每每开口,必一针见血,冷硬直接, 直接将对方堵得哑口无言。
永宁则谨守分寸,大多数时间安静聆听,只在涉及到内宫、或者明显针对霍凛时,才会偶尔插言,言语温和却立场坚定,几次不动声色地帮霍凛化解了陷阱。
她发现,自己过往在宫中耳濡目染的见识、与沈墨交谈所得的启发,乃至打理侯府庶务积累的经验,在此刻竟都派上了用场。
她能更快地听出某些话语背后的潜台词,更能敏锐地察觉到各方势力之间的微妙关系。
皇帝萧景琰高坐御座,看似享受着盛宴,欣赏着歌舞,但那双深邃的眼睛却始终冷静地观察着台下的一切,将每个人的表情、每句机锋都收入眼底。
他时而调和,时而敲打,将平衡之术玩弄得炉火纯青。
永宁看着这一切,心中愈发冰寒。
这哪里是宴饮,分明是一场没有刀光剑影、却更加凶险的战争。
而她与霍凛,正如两叶孤舟,被置于这漩涡的最中心。
宴席终了时,皇帝似有深意地对霍凛和永宁道:“霍卿,永宁,今日朕甚欣慰。夫妻同心,其利断金。望你们日后也能如此,多为朕分忧解难。”
他又赏赐了不少东西,以示恩宠。
去往偏殿的路上,气氛依旧沉寂。
霍凛忽然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你今日……很好。”
永宁微微一怔,垂下眼睫:“妾身只是尽本分。”
“那个御史,”霍凛顿了顿,道,“是李甫的门生。”
永宁心道果然,轻声道:“妾身知道。”
又是一阵沉默。
许久,霍凛的声音再次响起,低沉而冷冽:“那支簪子上的金线,查出是江南贡品,今年新到的料子,除了宫中,只赏赐了几家王府和尚书府。”
永宁的心脏猛地一缩,尚书府,李甫。
线索,终于指向了最可怕的那个可能。
然而,即便知道了,又能如何,没有确凿证据,根本无法动摇那位权势熏天的尚书大人分毫。
年节宫宴,在一片歌舞升平中落幕。
但其下涌动的暗潮,却愈发汹涌,即将吞噬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