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侯爷!谢谢夫人!”
“好人一定有好报!”
“愿菩萨保佑侯爷和夫人长命百岁……”
断断续续的、发自肺腑的感激声顺着寒风飘来,虽然他们并不知道所谓的“夫人”就在不远处看着。
永宁的眼眶微微湿润了。
她忽然觉得,比起在深宫中吟风弄月、在侯府内揣度人心,眼前这一切,才是更真实、更有意义的存在。
就在这时,她注意到粥棚旁角落里,蹲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是那个腿脚不便、在报恩寺扫地的老卒赵五。
他正捧着一碗热粥,小心翼翼地吹着气,喂给一个看起来比他更老更孱弱、瞎了一只眼的老者喝。一边喂,一边低声说着什么。
永宁心中一动,示意兰芷秋雯留在原地,自己悄悄走了过去。
走得近了,才听清赵五的话:“老哥哥,慢点喝,烫,唉,这大冷天的,幸亏还有侯府这样的善心人施粥,想起当年在雪窝子里,要是能有这么一碗热粥……”
那独眼老者含糊地应着,贪婪地喝着粥。
赵五喂完粥,替那老者擦擦嘴,一抬头,正好看见走近的永宁。
他愣了一下,随即认出了她,尽管她衣着朴素,连忙放下碗,有些局促地想要起身行礼。
永宁连忙摆手制止,低声道:“赵伯不必多礼。这位是……?”
赵五叹了口气,低声道:“是以前军中的老伙夫,姓钱,比我退得还早,眼睛也是在那会儿坏掉的,无儿无女,孤苦一人,要不是侯府施粥,这鬼天气怕是熬不过去。”
永宁看着那蜷缩在墙角、默默舔着碗边的独眼老人,心中酸涩难言。
这些都是曾经为国征战的士卒,晚年却如此凄凉。
“像钱老伯这样的京中多吗?”她轻声问。
赵五神色黯然地摇摇头:“多了去了,伤残的,年老的,没了依靠的。朝廷那点抚恤,哪够过日子?遇上灾年病痛,就只能等死……”
永宁沉默了。她想起霍凛醉后那句“赏赐堆成山,抵得上那些埋骨黄沙的性命吗”,此刻才有了更真切、更沉重的体会。
她从袖中取出一个早就准备好的、沉甸甸的荷包,里面装了些碎银子,塞到赵五手里:“赵伯,这些钱你拿着,买些吃的用的,分给像钱老伯这样有困难的军中旧人。不必说是谁给的。”
赵五握着那荷包,像是握着一块火炭,手都有些抖了。
他看着永宁,浑浊的老眼里情绪复杂,有惊讶,有感激,最终都化为深深的一揖:“老朽代兄弟们,谢过夫人!”
这一次,他叫的是“夫人”,而非“公主”。
永宁心中微暖,低声道:“快收好。天冷,照顾好钱老伯。”说完,不敢再多停留,转身快步离开。
走出很远,她还能感觉到背后那道感激的目光。
回府的马车上,永宁一直沉默着。
窗外是繁华的京城,她却仿佛看到了另一个隐藏在光鲜之下的、充满苦难与挣扎的世界。
公主施粥,或许初衷只是为了寻求内心安宁或挽回声誉。
但这一次短暂的、真实的接触,却像一束光,照进了她被禁锢已久的生活,让她看到了自己身份之外,可以践行的另一种价值,仁心。
这仁心,并非施舍,而是源于理解与共情。
她似乎,找到了一条真正属于自己的、微弱却坚定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