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王倚在鎏金高背椅里,手肘支着扶手,指节轻点颌下,闻言连连颔首,冕旒轻晃,珠串后的双目含着欣慰:
“好!好!麦浪翻金,商路通达,兵甲犀利,孤早闻燕赵气象不同,今日听你详述,更觉心慰。”
大王子唇角扬起,却在笑意最深时话音一转,语气压低半分,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审慎与锐利:
“只是……父王,李方清此人,雄才大略,治民御兵皆臻上乘,儿臣恐其权柄日重,万一……心怀异志,背叛王室,岂非养虎为患?”
议事厅瞬间安静,连高窗透入的风声都似被切断。
国王坐直身形,冕旒下的目光陡然变得锋锐,却并非针对王子,而是穿透空气,落在更遥远的回忆里。
他缓缓摇头,声音低沉而坚定:
“不会。李方清的忠诚,孤比任何人都清楚——
这一点,你的妹妹林悦心,自会为你证实。”
话音落下,玉旒轻晃,珠串相击,发出清脆却意味深长的声响,像一把无形的锁,“咔哒”一声,将那场尚未成型的猜忌,牢牢锁在了国王心底最硬的铁匣里。
金漆穹顶下,朝钟余音回荡。国王抬手,玉旒轻摆,殿内瞬时肃静。
“孤今日宣布,”
他声音不高,却滚过整座大殿,
“封李方清所驻燕赵城为‘燕赵市’,除原有采菊城,再将青兰、三和、砚川、棠州四城,一并划归其统筹治理,封李方清伯爵为燕赵总督。”
他略顿,目光扫过阶下众臣,语气沉稳而清晰:
“此五城,仍属王室疆土,非私封之地;
李方清代孤牧守,理政、课税、屯田、通商,皆听其调度,岁入三成入国库,七成留市自用。
若政绩斐然,三年一考,再行议赏。”
话音落地,殿内低声哗然。
青兰、三和诸城,虽非一等重镇,却连缀成带,扼守南疆商道,人口、粮税、兵源,皆不容小觑。
如今一并交予一人统筹,权力之重,几乎等同半自治。
国王却不待众臣反应,抬手示意内侍,将鎏金诏书高举过顶,玉玺朱印鲜明,像一枚沉甸甸的印章,把这场尚未出口的议论,生生压回肚里。
“孤意已决,即刻颁行。”
冕旒阴影下,国王目光深远,似已看见那条由五城串起的繁荣长廊,在燕赵领地的白狼旗影里,悄然铺展。
燕赵城最高档的“摘星楼”顶层,今夜灯火通明,珠帘半卷,窗外是满城烟火与麦香。
厅内只设一席,乌木案上摆着鎏金酒壶与琉璃杯,壶中“千日醉”在烛光下泛着琥珀光晕。
高内侍一身绛紫蟒袍,玉带勒腰,手捧鎏金诏书匣,笑意里带着宫里人特有的圆润与分寸。
李方清一袭青衫,白狼纹暗绣在襟角,举杯相迎,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让雅间四壁都听得清楚:
“高内侍远道而来,一路风霜,下官先敬一杯,为公公洗尘。”
说罢,他亲自执壶,琼浆一线,落入琉璃盏,叮咚作响。
高内侍忙双手接杯,指尖轻颤,似被酒香所诱,眉开眼笑:
“伯爵客气了!
奴婢不过是跑腿的,哪有伯爵日理万机、牧守万民的辛苦?”
两人相视而笑,杯沿轻碰,脆声如玉。
酒未入口,高内侍已先赞:
“这‘千日醉’,奴婢在王城就有所耳闻,今日一闻,果是百花入曲,果香绕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