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刮骨,去腐,生肌膏三层,今夜必须缝完。”
声音不高,却像定海针,满帐人瞬间有了主心骨。
帐外,分类仍在流水般进行:
- 青衣少年高举木牌,牌上钉不同颜色布条——红为急,黄为缓,绿为轻;
- 抬担架的壮汉看色条走路,红线一路小跑,绿线则缓步,避免惊到轻伤者的神;
- 每过二十步,设一“洗手点”,大铜壶高悬,壶嘴系绳,脚一踩,清水哗哗而下,医师轮流净手,水渍在白灰线上溅出深色花点,转瞬又被阳光吞没。
午时,第二批车队抵达。尘土飞扬中,却不见混乱——
- 哨塔再摇铃,两短一长;
- 分类台自动加座,空木桶被推来,充当临时凳;
- 少年们抬着大筐姜汤穿梭,筐沿搭白布,替医师擦汗;
- 蒸笼般的帐内,谁的手套湿了,立刻有同伴递上干净手套;
- 连伤者的呻吟也被秩序削低了音量,变成断断续续的呜咽。
日影西斜,空地依旧沸腾。
青布帐顶被汗水浸透,远远望去,像一排雨后浓绿的荷叶;
药香混着血腥,蒸腾而上,又被河风吹散,飘向镇外金黄的麦浪。
黄昏前,统计板挂出:
- 本日收治 七百四十一名
- 急重症 一百零九
- 手术完毕 二十三
- 无一人倒毙
数字用朱笔写,在夕阳里红得像初升的军旗。
华佗走出中心帐,额前发丝湿透,却带着笑。
他抬眼,看见远处土墙边,李方清白衣静立,正朝这边微微颔首。
老医者深吸一口药香弥漫的空气,轻声对身旁弟子道:
“灯火再备三缸,今夜,咱们不熄帐。”
说罢,他转身又钻进青缎帐帘,背影挺拔,像一柄插在伤者与死神之间的手术刀。
李方清负手站在土墙边,远望青帐连绵、药香蒸腾,却见自己插不上手,只得侧身对包拯低声道:
“把治安兵卒撒出去,昼夜三班,镇口、仓场、帐区都要踩到。
我不愿见地痞趁乱摸荷包,更不愿见别家探子放火生事——此地一举一动,关乎燕赵未来。”
包拯拱手,玄色披风一旋,人已没入暮色,只留一句沉声“遵命”在风里。
长官刚走,一名花发老者小跑着穿过灰巷,正是落雁镇镇长罗衡。
他先整了整褪色的绸领,才躬身施礼,声音带着小镇人特有的热络:
“伯爵大人!
星辉公爵早有吩咐——
贵军但有差遣,落雁镇阖镇上下,听凭调遣!”
李方清朗声一笑,袖中已摸出一只织锦钱袋,入手沉甸甸,“当啷”轻响。他不由分说塞进镇长怀里:
“罗镇长高义,李某心领。
这里五十枚花银,先算订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