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弟,”
林沣放下酒盏,眉眼夸张地上下打量,
“哥哥今日才发现——你这张脸,可真称得上全镇头等俊朗!”
贝羡本就贪杯,三盏下肚,耳廓已泛红,闻言哈哈一拍桌:
“别人夸我,我当放屁;
林二哥夸我——我认!”
林沣趁热打铁,又替他满上:
“那以后娶媳妇,定要挑个城里贵女才配得上你这副好皮囊!”
“那还用说!”
贝羡大手一挥,酒水溅得满桌都是,
“村野粗妇,皮糙手厚,怎入得了本少爷的眼?
要娶,就娶城里那等——肤白、貌美、丰……丰乳肥臀!”
说罢,他仰头灌下第四盏,眼皮开始打架,身子像没了骨头,软软滑向桌案。
“咚!”
锦袖铺展,酒盏滚落,琥珀液在地面拖出一条细长酒痕。
贝羡趴伏其上,嘴角仍挂着得意淫笑,却已是鼾声微起。
林沣收笑,眸色瞬间清冷,抬手在贝羡眼前晃了晃,确认人已醉死,才低低嗤笑一声:
“醉吧,醉得越深,套得越牢。”
他起身,推门而出,对候在暗处的亲卫打了个手势——
“绑了,关地窖;
留口活气,明日还有好戏。”
日头已过午,霜枫男爵府西片的小巷却仍像被晨雾裹着,静得能听见墙头麻雀扑棱翅膀。
贝羡醉倒酒馆的消息尚未传出,他麾下的领兵司马——
一个姓杜的麻脸汉子——正领着十余名私兵,沿窄街挨家挨户“搜盗”。
每走两步,铁靴便与青石磕出冷硬声响,惊得野猫蹿上屋脊。
可他们刚停在一户木门前,还未来得及抬手,巷口便现出三五名藏青制服的男爵亲卫,抱胸而立,目光沉默却寸步不让。
“开门!奉子爵大人令,缉拿盗马贼!”杜司马挥刀柄猛砸门扉。
门内却死寂一片,连婴孩啼哭都似被大人捂住了嘴。
“聋了?”
杜司马怒极,抬脚欲踹,斜里忽伸来一只胳膊,轻轻托住他肘弯——
男爵府一名年长的队正,笑眯眯地打圆场:
“杜兄莫急,西片百姓胆子小,见刀就软腿。
您要搜,也成,先让小的进去知会一声,免得他们慌手慌脚,冲撞到您。”
说话间,他已侧身挡住门板,另一只手悄悄在背后对居民打了“勿动”手势。
杜司马眉心直跳,刚欲发作,队正又压低声音补一句:
“况且昨夜‘盗匪’凶狠,万一屋里藏着硬茬,咱们先探虚实,您再进去拿人,岂不更安全?”
这话软中带刺,把“怕死”二字明晃晃递到杜司马鼻尖。
后者环顾四周——
巷口又晃来七八个男爵亲卫,或倚墙或坐槛,手不持刀,却封死了进退路。
杜司马胸口起伏几下,终究把踹出的那一脚硬生生收回,铁青着脸哼道:
“速去速回!误了军务,唯你是问!”
队正笑眯眯拱手,推门而入,再合上时,“咔嗒”一声落闩,像给子爵的威风上了锁。
风吹过窄巷,卷起几片早凋梧桐。
杜司马按刀屹立,脸色比铁靴还沉,却愣是没再敢往前一步。
残阳西坠,男爵府门前的灯笼刚点上,昏黄的光把石阶映得一片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