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身份,我母亲是王妃,大王子的母亲是王后;
按长幼,我是次子,他是嫡长;
再论朝堂,凌海大公一系早已明牌押注大王子。
——父王若真有不测,这顶王冠,怎么看都落不到我头上。”
李方清垂眸,指腹在茶盏边沿轻敲一下,声音轻得像自言自语:
“可那王位,本就不该是他的。”
话音出口,他自己也怔住。
二王子眸光倏地一亮,仿佛黑夜里划过火星,身子前倾,带着似笑非笑的探询:
“子爵方才说什么?”
李方清喉结微动,掌心在膝上轻握成拳,随即摇头,语气平稳得滴水不漏:
“殿下听岔了,臣……什么也没说。”
李方清其实想表达的意思是,大王子不是国王的亲生子嗣,而是王后与凌海大公的私生子,所以不该继承王位。
然而,二王子理解的意思是,李方清不认可大王子为继承人,而认为自己为继承人。
最重要的是,二王子觉得李方清会支持自己。
二王子摇了摇头说: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李方清知道二王子误会自己了,于是说
“公主当初是你安排刺杀的吧?”
抱厦内的空气骤然凝住,连窗外那一线竹影都仿佛被刀锋切成了两段。
二王子林玄的指尖还停在茶盏边沿,指节却因李方清这句话微微泛白。
他抬眼,眸色深而静,像一潭突然被投进石子的寒水:
“子爵,这话从何说起?”
李方清的声音比他更轻,却带着不容回避的冷意:
“殿下不必急着否认。
火狐组织的账册、往来书信,以及他们藏身的那座庄园地契,如今都在包拯手里。
包拯借的是公主府的势,顺藤摸瓜,最后落在一个人身上——殿下的门客,杜无咎。”
他顿了顿,目光笔直地看向林玄。
“而杜无咎名下那座庄园,再往上翻两层,真正的领主依旧是殿下的人。
殿下,您说这算不算巧合?”
茶盏里的水面轻轻一晃,映出二王子瞬间绷紧的下颌。
他沉默片刻,忽地低笑一声,笑意却未达眼底:
“子爵既然什么都知道,又何必来赴我这场私宴?”
李方清神色平静,指尖在案上轻叩三下,像在数看不见的棋子:
“我来,只是想知道——殿下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抱厦里,烛影摇红,映得二王子眼底一片晦涩。
他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错辨的冷意:
“王姐在朝中一呼百应,若没她,大王子不过空壳。”
李方清微微俯身,目光像刀锋贴着对方的面皮游走:
“于是——你想让她死?”
二王子猛地抬手,袖摆带起一阵风,几乎把茶盏扫落。
“不!”
他急急收声,又压低嗓子,仿佛怕惊动窗外的竹影。
“我只是想让她‘消失’——远走他国,或隐于山林,或栖于田舍。
只要她不再握权,她便永远平安。”
抱厦外,日影斜长。
李方清起身,玄青袍角掠过青砖,带起一阵轻尘。
他侧过脸,目光落在二王子眉心那一点焦躁上,声音不高,却像锋刃贴着瓷面划过——
“殿下,只要你不动公主一根头发,我们之间就还有余地。”
二王子猛地站起,茶盏在案几上晃出一圈涟漪,声音因突如其来的希冀而微微发颤:
“那……我们算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