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厅?说它是“厅”,简直就是对“厅”这个字的侮辱性使用!几根仿佛得了骨质疏松的柱子,歪歪扭扭地撑着一个四处漏风的破顶棚,阳光和灰尘像不要钱似的往里灌。墙壁上布满了矿难时崩飞的碎石留下的坑洞,活像一张被巨型霰弹枪蹂躏过的麻子脸。几张缺胳膊少腿、摇摇欲坠的破桌子,被强行拼凑在一起,上面铺着一块沾满了油污、不明褐色污渍(疑似陈年血迹混合某种不可描述液体)的破布,居然就敢叫“主席台”?!空气成分复杂得令人窒息:劣质烟草的辛辣、几十号人积攒的汗臭、新鲜或陈旧的血腥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但极其顽固的尿骚味——这绝对是王管事留下的“精神图腾”。墙角,几只矿区特产、油光水滑、巴掌大小的“铁甲蟑螂”正悠闲地踱着方步,触须一抖一抖,对满屋子或大或小的“人物”视若无睹,仿佛它们才是这里真正的主人,正在巡视领地。
一只特别肥硕的蟑螂甚至爬到了“主席台”破布边缘,对着赵德柱的方向晃了晃触须,仿佛在说:“新来的?交保护费了吗?”然后大摇大摆地从一块油渍上爬过,留下一条闪亮的轨迹。
清岚真人端坐在全场唯一一把还算完整的椅子上(当然,椅子腿明显短了一截,她只能用一丝微弱的灵力垫着,才勉强维持椅子不向一边歪倒),脸色依旧苍白如纸。那身月白道袍上的破损和暗红血迹,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目。她周身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熟人也别烦我”的低气压,冷冽得连那几只天不怕地不怕的铁甲蟑螂都绕着她走,形成了一片诡异的“真空区”。
林野被两个守卫像抬一袋即将报废的土豆一样架了进来,“噗通”一声扔在角落一个不断发出“咯吱…咯吱…”呻吟的破条凳上。他整个人被脏兮兮、渗透着血污和焦痕的绷带裹得严严实实,活脱脱一个刚从金字塔里挖出来还没完工的半成品木乃伊。露出的皮肤焦黑一片,琵琶骨处的伤口虽然勉强止了血,但那狰狞翻卷的皮肉,看一眼就让人牙酸。脸色白得像刚刷了一层劣质墙灰,干裂的嘴唇渗着血丝。他眼神半眯着,透着一股“老子就静静看着你们这群傻x表演”的嘲讽,以及被伤痛和疲惫彻底掏空后的虚脱。他屁股底下的条凳随着他微弱的呼吸,持续发出“嘎吱…嘎吱…”的哀鸣,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散架,送他一个屁股墩儿大礼。
林野尝试挪动一下屁股,想找个稍微舒服点的受力点。结果条凳猛地发出一声刺耳的“嘎——吱!”,吓得旁边一只路过的蟑螂一个急刹车,警惕地朝他这边张望。林野内心oS:“兄弟,别紧张,哥现在穷得连踩死你的力气都得省着用…”
小芸像只受惊的小鹌鹑,紧紧挨着林野的条凳坐在地上(显然没有多余的凳子给她这个“编外人员”),小手死死攥着林野没受伤的那一小片衣角,力道之大,几乎要把那块破布揪下来。她那双原本清澈的大眼睛,此刻红肿得像两颗熟透的桃子,里面盛满了惊恐和泪水,警惕地扫视着厅内每一个人,仿佛他们都是会吃小孩的怪兽。她怀里还像抱着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搂着吴老瘸留下的那个破旧布包。
王管事被捆得像一头等待过年下锅的年猪,丢在另一个阴暗潮湿的角落里。裤裆处那片深色的湿痕持续散发着生化武器级别的异味。他眼神涣散,嘴里反反复复、神经质地念叨着:“加钱…三倍…不,五倍…精神损失费…工伤补贴…还有裤子钱…名誉损失费…心灵创伤抚慰金…蟑螂精神污染费…” 旁边负责看守他的守卫,脸皱得像颗风干的苦瓜,用两根手指死死捏住鼻子,恨不得把肺都憋炸,身体尽量后仰,离王管事远点,再远点。
王管事念叨到“蟑螂精神污染费”时,一只铁甲蟑螂正好爬过他面前。王管事眼睛一亮,仿佛找到了索赔新证据,对着蟑螂激动地蛄蛹:“看!证人!活生生的证人!它们天天骚扰我!精神攻击!得加钱!” 蟑螂被他突然的动作吓得“嗡”一声飞起来,精准地糊在了那个捏鼻子守卫的脸上。守卫:“啊啊啊——!”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残兵败将守卫们或站或坐(能找到地方靠就绝不站着),个个带彩,形象惨不忍睹。有的头上缠着染血的破布条,造型酷似刚打完群架的阿三哥;有的胳膊用从矿洞垃圾堆里捡来的、散发着可疑气味的破布条吊着,固定方式极其抽象;还有个倒霉蛋脚肿得像个刚出锅的紫皮馒头,鞋子早就阵亡,只能光着一只沾满泥污的脚丫子踩在地上,每动一下都疼得倒抽冷气,发出“嘶…哈…”的伴奏。所有人的眼神都透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呆滞和茫然,显然还没从“噬魂魔爪+静心圣光+队长临终诗朗诵”这份豪华惊吓套餐里缓过神来,大脑基本处于宕机状态。
宗门执事赵德柱闪亮登场(物理意义上的,因为他的崭新外门执事袍浆洗得过于硬挺,在昏暗的光线下居然有点反光)。他留着两撇精心修剪的小胡子,一手捏着块雪白的手帕(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散发着微弱灵光的玉简——宗门法旨。他像在跳芭蕾一样,踮着脚尖,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的污渍、不明物体以及悠闲散步的铁甲蟑螂,眉头皱得能夹死一排苍蝇。他身后跟着两个抬着个大箱子的力士,箱子看着挺有分量,但落地时却轻飘飘的没什么声音,透着一股不祥的预感。
赵德柱执事清了清嗓子,试图在一片狼藉中强行营造出宣读圣旨般的庄严气氛:“奉天承运,宗主诏曰…” 刚念了个神圣的开头,“噗通!”一声巨响!那个光着肿脚的倒霉守卫因为脚疼实在撑不住重心,一头栽倒在地,好巧不巧,正好撞翻了旁边一个拄着自制拐杖(一根烧火棍)的守卫。两人瞬间滚作一团,哎哟惨叫声和拐杖、破布条、光脚丫子纠缠在一起,场面堪比保龄球全中。
光脚守卫摔倒时,那只肿得像馒头的脚丫子“啪叽”一声,精准地拍在了一只路过的铁甲蟑螂身上。蟑螂毫发无伤,只是被压得有点懵,六条腿在空中徒劳地划拉了几下。光脚守卫感觉脚底触感不对,抬起一看,蟑螂“嗖”地一下溜走了,只在他脚底板留下一点可疑的黏液。守卫:“呕…”
赵执事眼角疯狂抽搐,太阳穴突突直跳,强忍着把玉简砸过去的冲动,用手帕用力擦了擦额角(虽然根本没汗),尖声呵斥:“…肃静!成何体统!宗门法旨面前,尔等竟敢如此放肆!”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继续念。
念到“确认地底噬魂魔阵存在,此乃监管不力之大过”时,角落里被遗忘的王管事突然像打了鸡血一样激动起来,蛄蛹着被捆成粽子的身体,奋力挣扎:“大过?!冤枉啊青天大老爷!是魔修太狡猾!是周擎…不,是那挨千刀的魔头太厉害!我老王鞠躬尽瘣,死而后已…(此处省略五百字声泪俱下的表功演讲)…得加…呃,得补偿啊!巨额补偿!” 唾沫星子如同小型喷泉,在空中划出愤怒的弧线。
赵执事脸黑得像锅底:“堵上他的嘴!立刻!马上!” 旁边一个离得近、正嫌弃王管事气味的守卫,眼疾手快,顺手从地上捡起一块不知道擦过什么的、颜色可疑、散发着馊味的破布(看着很像之前某个伤员用来包过化脓伤口的),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精准地塞进了王管事正在喷唾沫的嘴里。
王管事:“唔!唔唔唔唔——!(这味儿…yue…救命!生化武器!)”
念到“念在林野揭露魔阵(虽为间接)…” 时,赵执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和施舍般的眼神,瞥了一眼角落里的“木乃伊”林野。林野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只是他屁股底下那破条凳仿佛感应到了主人的不爽,“嘎吱——嘎吱——”的抗议声陡然提高了八度,节奏感十足。
林野内心oS:“间接?呵,要不是哥命硬,现在坟头草都比你那两撇小胡子高了!这轻飘飘的‘虽为间接’…真当哥是空气?”
“丰厚”奖励环节 (宗门抠门艺术登峰造极):
“…功过相抵,不予追究诬陷及过往…呃…小过。特擢升林野,为天衍宗外门记名弟子!” 赵执事终于念完了核心部分,仿佛完成了一项艰巨任务,示意力士打开那个轻飘飘的大箱子。
箱子“咔哒”一声开了。全场瞬间陷入一片死寂。连墙角散步的铁甲蟑螂都停下了脚步,几只凑到一起,触须碰触须,仿佛在无声围观这场年度抠门大戏。
箱内景象,震撼人心:
身份玉牌: 一块灰扑扑、边缘毛毛糙糙、像是边角料随手打磨的玉牌,上面刻着“记名林野”四个小字,字迹歪歪扭扭,透着一股敷衍了事的潦草。
宗门制服: 一套叠得倒是挺整齐的…粗麻布衣!颜色是毫无生气的、仿佛从泥地里捞出来的土灰色。针脚粗大得能轻松塞进小拇指,布料硬得估计脱下来能自己立在地上当盾牌。力士把它抖开展示——好家伙!上衣明显短一截,露腰;裤子又长得能拖地,活脱脱丐帮九袋长老预备役的指定战袍!别说防御符文,连个装饰性的线头都没有!
丹药: 一个巴掌大、粗糙得能当磨砂石用的陶土小瓶,里面可怜兮兮地晃荡着三颗黄豆大小、颜色黯淡无光、仿佛过期多年的丹药(最低阶回春散,效果约等于安慰剂)。
灵石: 三块…下品灵石!不是中品,不是上品,是下品!而且个头明显比市面上流通的标准下品灵石小了一圈,灵气稀薄得可怜,拿在手里轻飘飘的,仿佛被盘了几十年,连最后一点灵气都被盘包浆了!
守卫甲 (使劲揉了揉眼睛,小声嘀咕,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我滴个亲娘嘞…这…这比打发叫花子还寒碜啊?上次矿难抚恤,王扒皮再抠,一人也发了五块标准下品灵石呢!”
守卫乙 (盯着那件能当行为艺术展品的布衣,一脸惊恐): “这衣服…穿上怕不是能直接去《矿工泪》剧组演终极苦情男主?自带‘穷困潦倒’buff?防御?我看它连蚊子都防不住!”
光脚守卫 (看着那三块缩水灵石,再看看自己肿成馒头的脚丫子,悲从中来): “三块…还是缩水版的…老子这脚,买双最便宜的草鞋都不够啊!宗门这是想让我光脚走到外门?靠吸灵气飘过去吗?”
林野 (终于抬了抬眼皮,目光在那堆“奖励”上扫了一圈,嘴角极其艰难地扯出一个虚弱无比、但嘲讽力直接拉满的弧度): “呵…宗门…果然‘大气’。” 声音沙哑得像砂纸在生锈铁皮上摩擦。仿佛是为了配合主人的吐槽,他屁股底下那饱经风霜的破条凳,适时地发出一声尖锐悠长的“嘎吱——————!”,如同一声响亮的嘘声,响彻整个“议事厅”。
赵执事仿佛选择性耳聋,对所有的议论和那声“嘎吱”充耳不闻,板着脸,一本正经地催促:“林野,还不速速谢恩领赏?” 他特意在“赏”字上加了重音,仿佛在强调这是多么大的恩赐。
林野:“谢…宗门…不杀之恩。” 语气毫无波澜,平淡得像在陈述“今天天气不错”,甚至带着点“老子懒得跟你们演”的浓浓敷衍感。他现在更关心的是小芸的去向,目光越过赵德柱,投向一直沉默的清岚真人。
法旨接着宣布了小芸的安排,由清岚真人带回内门抚养。
“不要!”小芸像被踩了尾巴的小猫,尖叫一声,猛地从地上弹起来,不顾一切地扑到林野身上,死死抱住他唯一没怎么受伤的胳膊(小心翼翼地避开绷带),声音带着哭腔和恐惧:“我不走!我要和林野哥哥在一起!骗子!你们都是大骗子!吴爷爷没了…你们还要分开我们!哇——!” 眼泪像决堤的洪水,大颗大颗地砸在林野脏兮兮的绷带上,洇开深色的痕迹。
清岚真人看着小芸哭得撕心裂肺,冰封般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情绪。她缓缓起身(这个动作似乎牵动了伤势,让她本就苍白的脸色又白了一分),走到小芸面前,没有用强,而是蹲了下来(这个姿态让她强大的气场柔和了一丝)。她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小芸,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