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砧城的午后阳光被工坊倾斜的铁皮屋顶切割成碎金，洋洋洒洒落在满地的齿轮与魔力晶体上。那些泛着幽蓝光泽的晶体将光线折射成细碎的光尘，在空气中浮动，连齿轮缝隙里积着的铜屑都沾了几分亮色。林恩踩着零件堆往前走，刻意放轻的脚步还是在金属地板上敲出沉闷的回响，没走两步便踢到一根缠着绝缘铜线的铁管，“当啷”一声脆响在空旷的工坊里撞出回声。
工坊深处立刻传来巴顿略显烦躁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般的沙哑：“说了多少次别在我这儿踩出火星！这些魔力导管里注满了压缩魔力，要是炸了，咱们俩都得炸成先祖都认不出的碎片！”
林恩弯腰捡起铁管，指尖抚过管壁上细密如蛛网的符文纹路。那是巴顿耗费半月从冰原废都图纸里破译出的古帝国魔力传导阵，每一道刻痕都泛着淡银色的微光。他提着铁管走到被机械零件围得水泄不通的工作台前，目光落在巴顿佝偻的背影上。
这位机械大师正将一块人头大小、泛着幽蓝光芒的高阶魔力晶体嵌入炮管基座，指缝间嵌着黑褐色机油，却像钟表匠校准摆轮般精准，指尖每一次按压都让晶体与基座的符文严丝合缝。
“还在跟加农炮较劲？”林恩将铁管轻靠在墙角，目光扫过工作台中央摊开的设计图。图纸上用朱砂笔圈出的“王室魔力源”四个字格外醒目，周围还密密麻麻标注着巴顿手写的参数，墨迹有些晕染，显然是反复修改过多次。
巴顿头也不抬，手里的六角扳手“咔嗒”一声将晶体彻底固定，力道之大让扳手都微微形变：“不然呢？你以为阿斯托利亚城的王室魔力源是路边随便能摘的南瓜？布鲁刚审完抓来的噬魂派小喽啰，那家伙嘴硬到被火蜥蜴咬了才招。马库斯三个月前就给魔力源加了‘三重屏障’，咱们之前想的破管方案，怕是连屏障的外层光晕都碰不着，就得被反魔脉冲撕成碎片。”
他直起身时后腰发出轻微的“咯吱”声，伸手抹了把额头的汗，指腹在设计图的红圈处重重一点，指尖的机油在纸上晕开一小片黑渍：“你看这儿，原本裸露在外的魔力管道，现在被裹了三层黑曜石合金，比城门的装甲还厚。更要命的是里面还布了‘反魔脉冲阵’，只要有金属物件靠近三米范围，立马会触发域主级别的魔力冲击波。上次我让学徒用青铜杆试了下，那杆子直接碎成了四十多片，连熔渣都没剩下。”
林恩眉头微蹙，伸手按住图纸边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想起三天前精灵侦查兵传回的水晶影像：王室魔力源所在的尖塔外层，始终萦绕着一层流动的淡紫色光晕，当时只当是普通的防御护盾，没想到竟是古帝国遗留的反魔大阵。“反魔脉冲阵的频率是多少？”他问道，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精灵符文剑。那是艾莉娅亲手锻造的礼物，剑鞘上镶嵌的月光石能吸收并分析少量魔力波动，此刻正泛着微弱的青光。
巴顿转身冲向墙角的铁架，动作快得差点撞翻堆在地上的零件箱，他从最上层取下一卷泛黄的羊皮纸，上面用炭笔密密麻麻记满了数据，边角处还有被茶水浸湿的痕迹：“根据冰原废都的石板记载，这种脉冲阵是古帝国用来守护军工厂的，频率每八秒变化一次，最低魔力阈值是五十单位。咱们最好的破甲钻最多只能承受四十单位魔力冲击，一碰就会被震成齑粉。”
他将羊皮纸“啪”地拍在桌上，语气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挫败：“我试了七种合金，连冰原深处挖来的星铁都扛不住三分钟。除非……”
“除非用魔力加农炮远程击穿屏障？”林恩顺势接过话头，目光投向工坊角落那三门半成品加农炮。炮管由加粗的精铁铸造，表面刻着巴顿新设计的螺旋状聚能符文，符文凹槽里填充着银白色的秘银粉，炮口处缠着三圈加固的陨钢条，虽然还没完全完工，却已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威慑力，只是炮身尚未褪去的铁锈又暴露了仓促赶工的痕迹。
巴顿点点头，快步走到一门加农炮前，屈指敲了敲炮管，发出“咚”的闷响：“原本这些是备用武器，计划用来压制城门的守卫塔楼。但现在看来，得提前让它们派上用场了。我连夜算了数据，三门加农炮同时发射，魔力输出能达到两百单位，足够击穿黑曜石合金和反魔阵的双重防御。但问题有两个。”
他伸出两根油污的手指：“一是瞄准精度，魔力源在尖塔顶层，距离咱们的攻城点足有三里地，空中的风向、魔力流的扰动都会影响弹道，差之毫厘就可能打偏；二是能量储备，每门加农炮一次齐射需要十个高级魔力晶体，咱们现在库存只剩二十三个，顶多打两发就空了，要是两发没击穿，咱们就得束手无策。”
林恩走到加农炮旁，伸手触摸冰凉的炮管，指尖能清晰感受到符文传来的微弱魔力波动，像是沉睡的巨兽在呼吸。他忽然想起昨天在训练场上看到的场景：那些握着简易魔力手环的平民士兵，有农夫、有工匠，还有些是刚成年的少年，他们的手因紧张而微微颤抖，却死死攥着武器，眼神里满是对自由的渴望。他们把希望全寄托在自己身上，容不得半点失误。
“精度问题，让精灵族帮忙。”林恩沉吟片刻，声音沉稳下来，“艾莉娅的弓箭手队掌握着星辰瞄准术，能根据星辰轨迹和大气折射校准弹道，再让精灵族的魔法使风之魔法稳定气流，应该能把误差控制在三尺之内。至于魔力晶体……”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工坊里堆积的材料，“铁砧城的魔法商店和城主府库房里还有多少存货？我让护卫队去征用。”
“征用？”巴顿发出一声苦笑，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黯淡无光的晶体，晶体边缘已经出现蛛网般的裂纹，“早就搜过了，城主府库房里只剩五个，还是能量衰减的次品。剩下的全被马库斯的人提前运走了，对外说是‘支援前线’，实际上就是囤起来给魔力源供能。你看这个，这是咱们现在能找到的最好的晶体，能量输出波动超过百分之十五，装上去说不定会炸膛。”
林恩接过晶体，入手冰凉，魔力波动微弱得几乎感知不到。他沉默地捏着晶体，指腹摩挲着粗糙的表面，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从怀里掏出一个绣着橡木叶图案的布包。打开布包，里面是五块泛着翠绿光芒的晶体，温润的光泽如同初春的新叶。那是德鲁伊橡木上次给他的自然魔力结晶，由千年古树的魔力凝聚而成，虽然纯度不如高级魔力晶体，却胜在能量稳定且数量充足。
“用这个试试。”林恩将自然晶体递过去，“橡木说自然魔力和普通魔力可以融合，虽然输出效率会打折扣，但稳定性极强。咱们可以把自然晶体和魔力晶体混装，说不定能省点高级晶体。”
巴顿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接过自然晶体凑到眼前仔细打量，又从工具箱里掏出一把银质小刀，小心翼翼刮下一点粉末放进旁边的魔力测试器里。测试器立刻亮起柔和的淡绿色光芒，水晶屏幕上快速跳出行数据：“魔力纯度65%，稳定性92%，与高级魔力晶体融合兼容性88%。”
“成了！”巴顿猛地一拍大腿，力道之大差点碰翻桌上的扳手，“这样一来，每门炮装两个高级晶体加三个自然晶体，单次输出就能达到一百八十单位！虽然比预期少了点，但多打几发总能击穿屏障！而且橡木那边说这种自然晶体库存还有上百块，足够咱们支撑到破阵了！”
工坊里的工匠们听到动静，纷纷停下手里的活计抬起头，脸上的疲惫瞬间被欣喜取代。一个留着络腮胡的老铁匠放下手里的锻造锤，高声喊道：“巴顿大人，那我们现在就开始改装炮管插槽？保证天黑前把三门炮都弄好！”
“都动起来！”巴顿笑着挥手，声音里满是振奋，“注意自然晶体的插槽要刻浅点，深度不能超过符文层，别破坏聚能阵的结构！谁要是出了错，今晚就去洗魔力导管！”
工匠们立刻爆发出一阵哄笑，随即投入到紧张的工作中。敲打声、齿轮转动的“咔嗒”声、符文刻画时的“滋滋”声交织在一起，工坊里充满了久违的活力。林恩靠在工作台边，看着巴顿穿梭在工匠之间，时不时停下来指点几句，额头上的汗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沾满机油的工装衣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他却浑然不觉。
“还有个问题。”林恩的声音陡然提高，压过了工坊的嘈杂，“就算击穿了屏障，尖塔里肯定还有噬魂派的精锐守卫。咱们的精锐部队必须在加农炮开火的瞬间立刻冲锋，最多给他们三分钟时间，否则马库斯肯定会启动备用防御阵。”
巴顿脚步一顿，转身快步走到林恩身边，从工装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羊皮纸，纸张边缘有些磨损，显然是被反复翻看：“早想到了。这是精灵潜行者画的尖塔内部结构图，连楼梯转角的守卫岗都标出来了。魔力源在尖塔顶层，通往顶层的楼梯口有两个第七代机械守卫，我已经设计了专门的电磁干扰器，能让它们的核心电路瘫痪三分钟。三分钟足够精锐部队冲上去控制魔力源了。”
林恩展开图纸，上面用不同颜色的炭笔详细标注了尖塔的每一层结构：一层是守卫营房，二层是魔力储存室，三层是马库斯的临时指挥部，顶层则是王室魔力源的所在地。楼梯口的机械守卫位置用红叉标出，旁边还附着巴顿手写的干扰器使用说明，甚至画了简易的操作示意图。
“这里是通往顶层的密道？”林恩指着图纸角落一处不起眼的通道问道，那通道从三层的储物间直通顶层，用虚线标注着。
“对，就是那个噬魂派小喽啰招的。”巴顿点点头，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屑，“说是马库斯为自己留的后路，只有他的几个亲信知道。咱们可以让一部分精锐从密道进去，正门冲锋和密道潜入同时进行，两面夹击更保险。”
“好主意。”林恩将图纸仔细折好放进怀里，“我让艾莉娅挑选二十个最擅长潜行的精灵弓箭手，和精锐部队一起行动。密道的入口在哪里？”
“在东门附近的下水道里，具体位置布鲁的人已经摸清了。”巴顿说道，“布鲁的食人族部队正好在东门待命，可以帮忙带路。不过得提醒一句，下水道里有噬魂派放的魔力毒虫，那些虫子能感知魔力波动，必须让德鲁伊提前清场，不然咱们的人没到密道入口就得中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