噬魂派首领的尸体在荆棘墙上缓缓滑落，暗黑色的血液顺着尖刺蜿蜒而下，滴落在龟裂的焦土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响，升起一缕缕淡灰色的烟雾。
城门下的守序派食人族战士发出沉闷的胜利低吼，骨棒敲击着石墙的声音此起彼伏，但这短暂的欢呼很快就被一阵震耳欲聋的金属碰撞声彻底淹没。那是五百柄魔力盾牌同时抬起的铿锵之音，如同一整片钢铁森林骤然拔地而起，在十里外的平原上投下浓得化不开的阴影，连阳光都被切割得支离破碎。
林恩半蹲在城墙垛口后，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嵌在皮质剑鞘上的枯荣之核碎片，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至脊背。刚才布鲁挥舞骨棒斩杀噬魂派首领的画面还在视网膜上燃烧，首领脖颈喷溅的黑血仿佛还能闻到腥臭气息，但他的目光早已被平原尽头那支缓缓移动的魔力方阵牢牢锁定。
他抓起垛口旁的远视水晶，水晶表面映出的景象让他瞳孔骤然收缩：每个士兵都穿着暗银色的魔力铠甲，铠甲边缘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左手持菱形盾牌，盾面刻着细密的魔纹，右手握着镶嵌着低级魔晶的长剑，剑刃在阳光下闪着寒芒。
士兵们肩与肩的距离不超过半尺，整个方阵如同一整块被精心雕琢的金属巨兽，每一步都踏在相同的节奏上，连扬起的尘土都形成了规整的波浪，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操控着这一切。
“不对劲，这绝对不对劲。”莉娜的声音从身旁传来，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颤抖，她握着远视水晶的手指关节泛白，指节处甚至有些发青。“这不是普通的灵醒级士兵方阵，你仔细看他们铠甲胸口的纹路。是‘共鸣魔纹’！这种魔纹只有王室卫队才有权使用，能把分散的魔力聚合成坚不可摧的集体护盾。马库斯那个疯子，竟然把王室秘传的技术用到了这种杂兵身上！”
林恩还没来得及回应，城墙下突然传来一阵慌乱的骚动。他低头看去，只见负责投掷石块的平民士兵们正手忙脚乱地搬运着堆在城墙根的巨石，石块与石块碰撞的声音、粗重的喘息声、队列长嘶哑的呼喊声混杂在一起。
汤姆扛着一块比他半个人还大的青灰色巨石，脸憋得像熟透的番茄，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脚步踉跄得几乎要摔倒。“快！都给我快点！把石块堆到垛口边！”队列长挥舞着手中的皮鞭，声音里却难掩深深的紧张。刚才对付噬魂派那些乌合之众时还绰绰有余的巨石，此刻面对那片碾压而来的钢铁方阵，突然显得像孩童手中的泥巴玩具，脆弱得不堪一击。
平原另一侧，维克多勒紧马缰，胯下的黑马不安地刨着蹄子，扬起阵阵尘土。他看着前方混乱了一瞬又迅速重整的噬魂派残部，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冷笑，金色的盔甲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眼的光芒。
他缓缓拔出腰间的指挥剑，剑身上镶嵌的红宝石在阳光下闪烁着嗜血的光泽，剑尖直指铁砧城城门：“废物终究是废物，连一群食人族都对付不了。传令下去，魔力方阵第一队、第二队保持左翼右翼警戒，第三队中路推进，集体护盾全开！我倒要看看，那小子凭这点破烂城墙，怎么挡住我这五百柄‘钢铁獠牙’！”
“遵命！大人！”方阵前列的三个小队长齐声应和，声音洪亮得如同惊雷，他们头盔上装饰的红色羽毛同时晃动，在整齐的队列中划出三道醒目的弧线。第三队队长将长剑重重顿在地上，发出“当”的一声清脆巨响，这声音如同信号一般，五百名士兵同时停下脚步，左手盾牌齐齐砸向地面，震得大地微微颤抖，齐声喝道：“共鸣！”
刹那间，所有士兵铠甲上的魔纹同时亮起淡蓝色的光芒，光芒由弱到强，如同潮水般蔓延开来。无数道细微的魔力丝线从魔纹中溢出，在空中交织缠绕，最终编织成一张巨大的半透明护盾，将整个方阵严严实实地笼罩其中。
护盾表面流淌着如水波般的纹路，连阳光照射在上面都发生了诡异的折射，形成一片扭曲的光影，仿佛方阵周围的空间都被扭曲了。林恩通过远视水晶清晰地看到，护盾边缘的魔力浓度已经达到了灵醒级巅峰，那浓郁的魔力波动甚至透过水晶传来，让他的指尖都泛起一阵发麻的刺痛。这根本不是单个士兵或者普通小队能突破的防御，简直就是一座移动的钢铁堡垒。
“他们动了！方阵开始推进了！”城墙上的了望哨突然发出急促的大喊，声音里带着惊恐。林恩立刻举起远视水晶，只见那片钢铁方阵再次启动，步伐依旧整齐得可怕，每一步都让地面发出沉闷的震颤，仿佛有一头远古巨兽正在逼近。
盾牌与盾牌之间的缝隙被魔力丝线紧紧填补，形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金属屏障，别说人，恐怕连一只苍蝇都别想钻进去。方阵前方的地面被他们踏得尘土飞扬，但诡异的是，没有一粒尘土能越过护盾的范围，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为他们扫清前路，将所有障碍都隔绝在外。
“艾莉娅，你的星辰弓箭能穿透这护盾吗？”林恩转头看向站在角楼顶端的精灵弓箭手。艾莉娅已经搭箭拉弦，银白色的星辰魔力在箭头上凝聚成一点耀眼的光芒，光芒越来越亮，甚至照亮了她精致的侧脸。
她眯起碧绿色的眼睛，视线透过烟尘瞄准方阵中央的小队长，箭尖随着方阵的移动微微调整，但在片刻后却缓缓放下了弓箭，摇了摇头，语气凝重得像一块石头：“不行，这集体护盾的魔力流动是循环往复的，就像一条没有尽头的河流，除非能找到一个固定的薄弱点，否则箭矢只会被护盾的魔力弹开。
刚才能射杀小队长，是因为他们还没开启集体护盾，现在……”她顿了顿，再次看向那片蓝色护盾，眼神里充满了无奈，“我的星辰箭最多只能在护盾上留下一道微不足道的波纹，连让它震动都做不到。”
“橡木！城墙下的荆棘墙能挡住他们吗？”林恩又朝着城墙下大喊，声音顺着风传到下方。橡木正蹲在平民区外围的空地上，双手紧紧按在干裂的地面上，之前战斗中被破坏的荆棘墙正在缓慢恢复，翠绿的嫩芽从地面钻出，迅速生长成藤蔓，但新长出的荆棘只有半人高，看起来脆弱不堪。“来不及了！林恩！”
橡木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喘息，他额头上布满了豆大的冷汗，汗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地面上瞬间被蒸发，“刚才催动荆棘墙抵挡噬魂派已经消耗了我大半的自然魔力，新的荆棘至少需要一刻钟才能长到两米高，而且还需要时间加固……他们根本不会给我们这么多时间！”
方阵的推进速度越来越快，已经从平稳的步行变成了整齐的慢跑，但阵型依旧丝毫不乱，仿佛每一个士兵都是精密仪器上的零件。距离平民区还有五十米时，林恩通过远视水晶清楚地看到方阵前排士兵的脸。
那是一张张毫无表情的脸，眼神空洞得像一口枯井，没有丝毫生气，仿佛他们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被设定好程序的机械傀儡。“这些士兵……他们的状态不对劲。”莉娜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她捂住嘴，眼神里充满了恐惧，“你看他们的眼睛，没有焦点，像是被某种魔力强行控制了！马库斯为了胜利，竟然用活人做这种禁忌实验？他简直疯了！”
林恩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像被一块巨石砸中。他想起在灰石镇见到的那些被贵族榨干魔力的平民，他们蜷缩在阴暗的角落里，眼神同样空洞无光，眼前这些士兵虽然还能行动战斗，却和那些行尸走肉没有本质区别。
“不管他们是什么，我们都必须挡住他们！”他深吸一口气，转身对着城墙上的平民士兵们大喊，声音洪亮而坚定，试图驱散大家心中的恐惧，“所有人准备投掷！听我命令，瞄准他们的盾牌缝隙！就算砸不开护盾，也要用石块的冲击力放慢他们的速度！为强化手环争取时间！”
“是！林恩阁下！”平民士兵们齐声应和，但声音里的紧张却难以掩饰，不少人的声音都带着颤抖。汤姆握紧了手中的石块，粗糙的麻布手套已经被手心的汗水浸湿，石块的冰冷触感让他稍微冷静了一些。
他看着越来越近的钢铁方阵，耳边又响起了灰石镇被烧毁时的惨叫声，女人的哭泣声、孩子的啼哭声、房屋倒塌的轰鸣声，那些声音如同魔咒般在他脑海中回荡，那是他永远无法忘记的噩梦。“不能退……绝对不能退……这里是我们的家，我们不能再失去一切了……”他喃喃自语，将石块高高举过头顶，手臂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青筋在皮肤下清晰可见。
“投掷！”林恩的吼声如同炸雷般响起，在城墙上回荡。城墙上的石块如雨点般砸向方阵，密集得几乎遮住了天空，形成一片阴影。但当石块撞上淡蓝色的集体护盾时，只发出了“砰砰砰”的沉闷响声，就像拳头打在棉花上一样。
护盾表面的波纹扩散开来，如同投入石子的湖面，但仅仅几秒钟后就恢复原状，没有一丝裂痕，甚至连魔力波动都没有减弱。石块被弹开后重重落在地上，有的碎成了小块，有的则顺着斜坡滚回了城墙下，反而差点砸到守城的士兵，引起一阵小小的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