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姆盯着林恩的眼睛看了许久,仿佛要透过他的瞳孔看清他内心的真实想法。当看到林恩眼中毫无杂质的真诚和不容动摇的信念时,他缓缓点了点头,转过身重新面对巴顿,语气里满是支持:“孩子,去吧。你父亲的在天之灵看着呢,还有我这个老头子,都支持你。”
“可是师傅,这铺子……”巴顿还是有些顾虑,目光扫过铺子里熟悉的一切。墙角那台用了三十年的熔炉,灶台上还放着昨晚没洗的铁锅,墙上挂着的父亲留下的铁匠围裙,还有工作台上散落的铁屑和半成品的马蹄铁。这里承载了他从出生到现在的所有回忆,从他记事起,就在这里跟着父亲学打铁,父亲走后,又跟着师傅继续经营,每一件工具,每一个角落,都有着无法替代的特殊意义。
沃姆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历经沧桑的豁达,他走到铺子门口,伸出拐杖指了指对面的几家铁匠铺:“你以为这铁砧城的平民工匠,真的都怕那些贵族老爷吗?你张大叔,去年因为给贵族打错了一把匕首,被管家扇了十几个耳光;李婶的儿子,就因为捡了个机械齿轮玩,被贵族家仆打断了胳膊;还有西边巷子里的老乔,铺子差点被贵族以‘占用王室土地’为由拆了。他们不是怕,只是没机会,也没勇气站出来反抗。你要是走了,他们肯定会帮我看着铺子,别说只是看铺子,就算贵族真的敢来抢,我就召集所有平民工匠,拿着铁锤铁砧跟他们拼了!”
说到这里,沃姆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狠厉,那是被压抑了二十年的愤怒与不甘,像是沉寂的火山终于要喷发。他年轻时,正是因为看不惯贵族随意增加“资源税”,带头召集工匠们抗议,才被贵族家仆打断了左腿,从此只能跛着脚走路。
但他从来没有真正屈服过,这些年暗地里一直帮着平民工匠们互相照应。谁家交不起魔力结晶了,他就悄悄组织大家凑一点;谁家的铺子被贵族刁难了,他就拄着拐杖去跟管家据理力争,哪怕再被打骂也不退缩。
“还记得你十岁那年,被贵族家的小少爷推倒在泥坑里,抢走了你攒了半年钱买的糖葫芦吗?是谁帮你出的气?”沃姆突然话锋一转,问道。
巴顿愣了一下,脑海里瞬间浮现出童年的画面,随即用力点头:“是师傅您!您带着我去贵族府邸门口守了整整一下午,非要让那个小少爷给我道歉,最后虽然被管家赶了出来,可您还是买了一串更大的糖葫芦给我。”
“那时候我就告诉你,人可以穷,可以没钱没势,但不能没有骨气,不能让人随便欺负,”沃姆的声音温和了些,拍了拍巴顿的胳膊,“现在机会来了,你有机会让所有像我们一样的平民都挺直腰杆做人,怎么能因为一家铺子就退缩?这铺子没了,可以再建;可要是错过了这个机会,你这辈子都会后悔,你父亲在地下也不会安心。”
艾莉娅走到巴顿身边,轻声说道:“巴顿,沃姆师傅说得对。我们联军的据点里,有很多像你一样失去家园、失去亲人的人,但我们从来没有放弃过。我们都相信,只要能阻止马库斯的阴谋,推翻贵族的压迫,我们就能重建一个更好的家园,一个没有欺凌、人人平等的家园。”
橡木也瓮声瓮气地附和道:“而且你放心,我们德鲁伊最擅长和植物沟通。我可以在铺子周围种下荆棘藤蔓,那些藤蔓带着尖刺,还能感知陌生人的气息,只要有贵族家仆靠近,藤蔓就会自动缠绕警戒,他们绝对不敢轻易来捣乱。”
沃姆看着林恩、艾莉娅和橡木真诚的脸庞,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巴顿,你看,这些都是真心想帮你的人。你父亲常说,‘铁匠的锤子,不仅要能打造武器农具,更要能敲碎这不公的世道’。现在,是时候让你的锤子派上真正的用场了。”
巴顿看着师傅苍老却坚定的脸庞,又看了看林恩等人眼中毫不掩饰的真诚与期盼,心里的最后一丝犹豫终于烟消云散。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胸腔里满是滚烫的热血,对着沃姆深深鞠了一躬,腰弯得极低,声音哽咽却异常有力:“师傅,谢谢您!我一定会跟着林恩阁下,拼尽全力阻止马库斯的阴谋,绝对不辜负您和父亲的期望!”
沃姆笑着拍了拍他的后背,力道不大,却充满了鼓励。他从怀里掏出一把小巧的铜钥匙,钥匙上还带着他掌心的体温,上面刻着一个简单的铁锤图案。那是当年他和巴顿父亲一起设计的铺子标志。他将钥匙塞进巴顿手里:“这是铺子地窖的钥匙,里面放着你父亲当年藏起来的一些机械零件和图纸,还有我这些年偷偷攒下的二十块魔力结晶,你都带上,或许能帮上忙。”
巴顿接过钥匙,冰凉的铜质钥匙在掌心迅速被捂热,他紧紧攥在手里,仿佛握住的不仅是钥匙,更是父亲未竟的遗愿和师傅沉甸甸的信任。他抬起头,看着师傅布满皱纹的脸,突然发现师傅的眼角湿润了,却还在笑着说:“快去收拾东西吧,别让林恩阁下他们等太久。”
林恩走上前,对着沃姆深深鞠了一躬,态度恭敬:“沃姆师傅,谢谢您的支持。您放心,我们一定会保护好巴顿,也会尽我们所能保护好铁砧城的平民。等我们成功推翻贵族的压迫,我一定亲自回来,陪您喝一杯最烈的庆功酒。”
沃姆摆摆手,笑着说:“庆功酒就不用了,我这老头子喝不了多少。我只希望到时候,铁砧城的每一家铁匠铺里,再也不会有贵族压榨平民的吆喝声,孩子们能安安稳稳地学打铁、研究机械,不用再担心被说成‘触犯禁忌’,不用再害怕因为没钱交魔力结晶而家破人亡。”
巴顿转身快步走向工作间,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他小心翼翼地将父亲留下的机械图纸卷好,放进油布包里;又把师傅给的魔力结晶仔细收好,贴身放着;最后拿起挂在墙上的那把陪伴了他多年的铁锤,锤头虽然不大,却异常沉重。
而沃姆则拄着拐杖,慢慢走到铺子门口,推开半扇门,望着外面熙熙攘攘的街道。冬日的阳光透过门隙洒进来,照在他身上,仿佛给这位苍老的铁匠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