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渊独行于混沌。
环绕周身的、由葫芦阵列最终坍缩而成的混沌能量流,如同风中残烛,在【归墟之眼】核心恐怖的“绝灵”领域与湮灭吸力下飞速消耗、剥蚀。每一次能量流的削弱,都意味着更直接的可怖压力施加在他纯粹的凡人之躯上。
骨骼在哀鸣,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血液似乎要冲破血管,皮肤表面渗出细密的血珠,瞬间又被虚空抽干;五脏六腑仿佛被无形的大手攥紧、扭曲。这是超越了物理层面的痛苦,是存在本身正在被否定、被抹除的极致体验。
他手中的文脉令,光芒也愈发黯淡。这承载了文明重量的令牌,在此地也受到了极大的压制,其中蕴含的先贤意志与文明长河,如同被投入滚烫沙地的水流,发出滋滋的蒸发声。
距离那搏动的黑暗核心,那片布满古老禁锢符文的上古封印,尚有数百米之遥。但这短短的距离,却如同天堑。每前进一米,都需要耗费巨大的心力,对抗着肉身与灵魂双重层面的消解。
他尝试着器灵芷兰沉睡前传递的秘法——“无念”。
放空思绪,不再执着于“对抗”,不再恐惧“死亡”,甚至暂时遗忘“使命”。这并非放弃,而是一种极致的专注,一种将自我意识融入当下、融入这片混沌本身的尝试。
起初极其艰难。纷杂的念头如同跗骨之蛆:赵峰和林义雄决绝的背影、苏雨晴昏迷前心碎的泪眼、葫芦崩裂时的叹息、文明火种摇曳的微光……这些牵挂与责任,构成了他存在的基石,也是此刻阻碍他进入“无念”之境的最大障碍。
他一次次失败,精神在执念与放空之间剧烈摇摆,肉体的痛苦也因此加倍。
“不能……绝不能在此倒下……”他咬紧牙关,鲜血从齿缝间渗出,意识已开始模糊。
就在他即将被痛苦和执念吞噬的瞬间,文脉令中,一段并非来自先贤,而是源自更古老、更底层文明记忆的碎片,如同沉船中的气泡,悄然浮上他的心海。
那不是宏大的史诗,不是精妙的哲理,而是一幅极其简单、原始的画面:
茫茫黑暗之中,一点微弱的、颤抖的、却顽强不肯熄灭的……火苗。
是燧人氏钻木取出的第一缕火?是先祖在寒冷长夜中守护的洞穴篝火?不,那不仅仅是火。那是意识的初醒,是文明的起点,是生命在无尽虚无中,对“存在”本身发出的第一声微弱却坚定的宣告!
这缕火苗,微弱到仿佛下一秒就会熄灭,但它存在着,燃烧着,对抗着整个世界的冰冷与黑暗。
这,就是“凡人之躯”所能做到的极致——于无所有中,创造存在!于绝望深渊,点燃希望!
刹那间,龙渊明白了。
“无念”,并非变成虚无,而是回归到那个最初点燃火苗的、“我思故我在”的纯粹状态!不是放弃责任,而是将责任内化为存在的本能!不是遗忘同伴,而是将同伴的意志融入自身的火焰!
他的挣扎停止了。
他不再试图“对抗”这片混沌虚空,而是开始“感知”它,如同最初那缕火苗感知着周围的黑暗。
他不再将肉体的痛苦视为需要克服的障碍,而是将其作为自身“存在”于此最真切的证明。
他放开了对混沌能量流的最后掌控,任由其彻底消散。失去了最后的保护,恐怖的湮灭之力如同亿万根冰针,瞬间刺穿他的躯体!
剧痛!无法形容的剧痛!
但他的眼神,却在这一片前所未有的痛苦洗礼中,变得无比清澈,无比平静。
他停止了前进的“动作”。因为“前进”这个概念本身,在此地已无意义。他 siply 是 here,存在于这片混沌,存在于这封印之前。
他抬起了没有握着文脉令的左手,并非结印,并非施法,只是极其自然地,如同抚摸流水,如同触碰微风,向前伸出。
他的目标,并非那庞大封印阵法的任何能量节点,也不是烛龙组织附加的扭曲结构,而是封印本身那古老、冰冷、仿佛亘古不变的……“存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