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笼罩着残破的北平城。枪炮声零星响起，远远近近，如同垂死巨兽最后的喘息。赵大虎带着龙渊等幸存者，躲进了一处被废弃的、半地下的菜窖。窖内阴冷潮湿，弥漫着泥土和腐烂菜叶的气味，但相对于外面危机四伏的街道，这里已是难得的安身之所。
经历了白天的生死奔逃和两次匪夷所思的“神迹”，所有人都疲惫不堪，精神却处于一种奇异的亢奋状态。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角落里的龙渊，那个看似普通、却身怀“异术”的年轻人。
龙渊靠坐在冰冷的土壁上，胸口紫金葫芦传来的微弱脉动，是此刻唯一能让他感到一丝安心的触感。他闭着眼，看似在休息，意识却沉浸在与葫闹闹的交流中。
“喂，闹闹，你说的‘净化之术’不止扒裤衩和拆枪，还有什么？”龙渊在心中问道，带着一丝期待。白天的经历让他明白，在这个时代，多一分力量，就多一分生存和改变的可能。
“嘿嘿，现在知道小爷我的厉害了吧？”葫闹闹的声音恢复了几分活力，透着得意，“‘净化’者，祛除污秽，返璞归真也！理论上，一切不该存在的、扭曲的、带来灾厄的‘附着之物’，都在小爷我的业务范围之内。”
它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比如，鬼子身上的军装、武器，是他们施加暴力和侵略的‘象征’，可‘净化’。他们据点里的弹药、油料，是维持其战争机器的‘能量’，亦可干扰。甚至……某些施加在人精神上的恐惧、绝望，也算是‘负面情绪污秽’，小爷我心情好的时候，也能稍微‘净化’一下，给人提提神。”
龙渊越听眼睛越亮：“这么说，你简直是个万能净化器啊！”
“想得美！”葫闹闹立刻泼冷水，“都说了是理论上！实际操作受限于三点：第一，小爷我的能量多寡；第二，你小子精神力强弱和对目标的理解深度；第三，也是最关键的——‘历史修正力’的反噬！”
“历史修正力？”龙渊心中一凛。
“没错。”葫闹闹的语气严肃了些，“时空有其固有的韧性和惯性，某些重大的、注定的历史节点，蕴含着强大的‘定数’。如果你想强行用我的力量去扭转这些‘定数’，比如直接去阻止卢沟桥事变的发生，或者提前干掉某个关键的历史人物……嘿嘿，那就会引来‘历史修正力’的疯狂反扑。轻则小爷我能量耗尽陷入沉睡，你遭到重创；重则可能直接被时空乱流撕碎，或者引发更不可预知的连锁灾难。”
龙渊默然，这就像给一个强大的金手指加上了紧箍咒，防止他肆意妄为，也确保了历史的大方向不会被轻易颠覆，维持了故事的严肃基调。
“所以，我们能做的，是在历史的缝隙里，在那些‘定数’允许的范围内，尽可能多地拯救生命，打击敌人，播撒希望？”龙渊若有所思。
“悟性不错嘛，小子！”葫闹闹赞了一句，“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积小胜为大胜，用看似微小的‘变量’，去影响局部的‘结果’，这才是我们正确的打开方式。至于改变整个历史洪流的走向……那需要的力量和代价，现在的我们，想都别想。”
龙渊点了点头，心中对自身定位更加清晰。他不是来当救世主的，他是来当一名特殊的“战士”，在历史的阴影处，用他独特的方式战斗。
“那么，我们现在算是什么关系？合作伙伴？”龙渊问出了关键问题，“我怎么感觉，使用你的能力，似乎并不需要太复杂的仪式或者认主程序？”
“合作伙伴？呸！美得你！”葫闹闹嗤笑一声，“之前那是情况紧急，加上小爷我刚苏醒，能量不稳，才给了你临时权限，相当于试用版！真要发挥小爷我的全部潜力（虽然现在也没恢复多少），必须完成正式的‘灵契’，也就是你们人类说的认主！”
“怎么认主？”龙渊来了精神。
“简单说，就是精神、血脉、信念三重绑定。”葫闹闹解释道，“首先，需要你一滴心头精血，滴于葫芦本体，完成血脉连接。其次，放开你的心神，让我们的精神本源短暂交融，建立不可分割的灵犀感应。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你需要明确告诉我，你为何而战？你持有我这‘混沌之器’，所求为何？你的‘道’是什么？信念必须纯粹坚定，若有丝毫虚伪犹疑，灵契立败，你我还可能遭受反噬。”
龙渊深吸一口气，知道关键时刻到了。这不仅关乎力量，更关乎他在这个时代的立身之本。
他睁开眼，对身旁一直留意着他动静的赵大虎低声道：“赵班长，我需要一点时间，处理一下……‘它’的事情。麻烦你帮我护法，别让任何人打扰。”
赵大虎眼神一凝，没有任何犹豫，重重点头：“放心！只要我老赵还有一口气在，没人能靠近你！”他立刻起身，持枪守在菜窖入口，如同最忠诚的门神。
龙渊盘膝坐好，收敛所有杂念。他咬破右手食指，挤出一滴殷红的血珠，小心翼翼地滴落在胸前的紫金葫芦上。
血珠触及葫芦表面的瞬间，异象陡生！
那滴鲜血并非滑落，而是如同被海绵吸收一般，迅速渗入葫芦之中。下一刻，整个紫金葫芦爆发出柔和却深邃的紫金色光芒，将阴暗的菜窖映照得一片迷离！葫芦表面的翠绿藤蔓仿佛活了过来，微微扭动，散发出盎然的生机。
一股灼热却并不难受的气流，顺着胸口瞬间涌入龙渊的四肢百骸，最终直冲识海！
“放开你的心神，别抵抗！”葫闹闹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前所未有的郑重。
龙渊依言而行，彻底放松了对精神的掌控。刹那间，他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被吸入了一个奇妙的漩涡。无数纷杂的、古老的、带着混沌气息的碎片信息掠过，同时，他自身二十多年的记忆、情感、知识，也毫无保留地向对方敞开。
这是一种超越言语的深度交流。龙渊感受到了葫闹闹那源自混沌的古老与浩瀚，也感受到了它初生器灵般的纯粹与顽皮；而葫闹闹，也彻底了解了龙渊来自未来的身份，他作为历史系学生对这片土地的热爱与痛惜，他在和平年代的迷茫，以及穿越后目睹惨状的愤怒、悲伤与逐渐坚定的决心。
精神的交融短暂而深刻，仿佛过去了千年，又仿佛只是一瞬。
当龙渊的意识重新回归清明，他感觉自己与胸前的葫芦产生了一种血脉相连、心神相通的紧密联系。他甚至能模糊地感知到葫闹闹此刻的情绪——带着完成仪式的满足和一丝疲惫。
“好了，血脉连接和精神灵犀已成。”葫闹闹的声音直接在他心底响起，比之前更加清晰，仿佛就是他自己的一个念头，“现在，回答最后一个问题，也是灵契的核心——”
葫闹闹的声音庄重而空灵，如同古老的钟磬在龙渊灵魂深处敲响：
“持混沌之器，行于此间。龙渊，汝欲为何？汝道何在？”
菜窖内一片寂静，只有外面隐约传来的风声和远处模糊的枪响。赵大虎紧张地回头望了一眼，只见龙渊周身笼罩在淡淡的紫金色光晕中，宝相庄严，令人不敢直视。
龙渊闭着双眼，脑海中闪过这一天所经历的一切：日军的暴行、同胞的惨状、赵大虎这些普通士兵的浴血奋战、幸存者们眼中重新燃起的希望之火……也闪过了他曾经在历史书中读到的，那段充满屈辱与抗争的漫长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