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寒意尚未完全散去，阿尔图罗学院图书馆内已然弥漫开旧书卷特有的沉静气息与淡淡墨香。
高大的拱形玻璃窗将稀薄的冬日阳光切割成一道道斜斜的光柱，尘埃在光柱中缓慢浮动，如同被凝固的时光。
安格尔坐在靠窗的一处僻静角落，面前摊开一本厚重古籍，书页上是繁复古老的炼金矩阵图谱，但他翠绿的眸子却并未聚焦在书页上，而是望着窗外枯寂的枝桠，眼神有些放空。
指尖无意识地在粗糙的纸面上轻轻划过。
昨晚观星台上的一切，艾尼娅那双盈满泪水却燃烧着决绝火焰的深紫色眼眸，以及自己那番堪称完美却似乎并未被艾尼娅所接受的回应…
一切都如同无声的潮水，反复冲刷着他的思绪。
安格尔试图以惯常的、近乎冷酷的理性去剖析。
首先，他依旧认为艾尼娅需要的是一个明确的、足以斩断她最后一丝软弱的拒绝，一个能让她彻底投身于那场注定血腥变革的决心。
而自己也确实给出了她想要的答案，在安格尔眼里，自己的应对在逻辑上并无差错。
而之后阿洛洛的突然出现虽然意外，但结果上似乎也并未造成更坏的后果，他打算今天再去拜访一下艾尼娅。
至于露尔娜…
安格尔的指尖微微一顿。
集市上那短暂的温度，她唇角残留的糖霜触感，还有她接过玩偶时那双灿金色眼眸中瞬间亮起的光彩…
许多本不相干的画面，此刻却异常清晰地浮现出来。
一种极其细微的、连安格尔自己都难以精准定义的烦躁感悄然滋生。
他向来习惯于计算利弊，衡量风险，规划最优路径。
哪怕是今天，安格尔依旧可以如此宣告：于他而言，生存是第一要务，力量是唯一基石。
这是自他来到这个世界起，就为自己定下的、绝不能够动摇的铁律。
可现在，这些“不稳定因素”正以前所未有的密度和强度围绕着他，甚至…开始主动地、不容拒绝地介入他的轨迹。
艾尼娅的决绝，露尔娜的亲近，阿洛洛的依赖，以及...赛莲的纯粹。
她们每一个人，都像一颗投入他这片深潭的石子，激起层层涟漪，彼此交织、碰撞，让原本清晰的水面变得模糊而动荡。
“唉...”
他叹息一声，声音轻得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
就在安格尔试图将这些纷乱的思绪强行压下，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书页上时，一阵极轻却规律的脚步声自身侧传来，伴随着一丝清冷的、若有若无的淡雅香气。
安格尔没有抬头，依旧平静地读着手里的书。
他能分辨出这个脚步声。
很快，一双纤尘不染的、做工精致的白色软靴停在了他的桌旁。
“早上好，安格尔。”
露尔娜的声音清冷悦耳，如同冰晶轻叩，但仔细听，却能察觉到一丝比平日更柔软的尾音。
安格尔抬起眼。
露尔娜今天换回了学院制服，银白的长发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优美的颈部线条，整个人看起来依旧清冷而优雅，宛若冰雪雕琢。